第55頁
聲音輕柔,甚至沒有一點殺意。
但落在畫皮的耳中,就好似驚雷一般。他感覺到臉皮一陣刺痛,隨後就生出了一股絕望。
不行,不能讓別人毀了這張臉。
在驚恐之下,他慌不擇言,喊出了一句:「雲竹君,救我——」
謝小晚的動作頓了一頓。
許是那一聲「雲竹君」過於的耳熟,一旁的馬車輕輕搖晃了起來。
畫皮見狀,想起臨行前長老的囑咐,臉上做出了一副悽然的模樣,輕聲道:「雲竹君,你護不住我一次就算了,這一次,還要眼睜睜看我受傷嗎?」
寂靜的沙漠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陣冰凌凍結的聲音。不過瞬息之間,綠洲湖面上就結成了一片薄薄的冰霜。
一陣冷風席捲而來,冰冷刺骨。
謝小晚站在原地,緩緩地轉過了身,他看見一道凌厲的劍光劃破了夜色,留下一道殘影。
叮鈴——
劍氣波及,謝小晚發間的玉簪摔落在了地上,裂成了數段。濃密的髮絲散亂,朝著身後飛揚而起。
劍光鋒利,停了下來,只與眉心有著一寸之距。
謝小晚不躲不閃,只微微眯起了眼睛。
大漠孤煙,風沙驟起。
綠洲之中,只餘下死一般的寂靜。
第26章 似真似假
陡生變故,所有人的反應不盡相同。
林景行下意識地上前,想要出聲阻止這驚鴻一劍,臉上皆是焦急與關切。
畫皮脫離了謝小晚的挾持,沒想到自己這一聲竟然真的能驅使得動雲竹君,在驚訝過後,就是小人得志般的洋洋得意。
他看向謝小晚,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般。
而謝小晚立於夜色中,衣袂臨風翩飛,不見一絲驚慌。他慢慢抬起眼皮,望著近在咫尺的劍氣,胸口莫名隱隱作痛。
天際昏暗,月色邈邈。
時間好似在這一刻停駐了。
謝小晚撇開了目光,衣袖中的手指輕顫,隨後一縷鋥亮的情絲從中射-出,纏繞在了劍光之上,將其絞碎。
劍氣激盪,以他為中心,朝著四周散開了一道無形的波紋,所至之處,一棵又一棵粗壯的椰棗樹轟隆倒下。
謝小晚微微側頭避開了鋒芒,風波止後,飄揚在半空中的黑髮落下,輕輕搭在了肩膀上。
紅衣,黑髮與流淌下來的月色交織在一起。
再加上一張半黑半白的面具,竟然有一種蠱惑人心的感覺。
就在眾人失聲的時候,綠洲中響起了清脆的「咔嚓」一聲,使得他們回過神來。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停在不遠處的車廂壁上裂開了一道縫隙,看似蛛網一般。
裂縫中逃逸出了一縷霧氣。霧氣輕盈虛無,朝著四周蔓延而去,所至之地綠意枯萎、萬物凋零。
「這……」
「長老不是說,車廂是由千年精鐵打造,無堅不摧的嗎?現在怎麼裂開了?」
「快些讓開!」
望山宗的弟子有些驚慌,他們像是十分畏懼車廂中的人,面面相看,卻誰也不敢過去查看情況。
不過須臾之間,車廂就無聲地化作了一地的齏粉,就連拉車的靈獸也驚慌逃竄,消失在了漆黑的沙漠之中。
原本車廂所在的地方瀰漫出了一團冷霧。霧氣散開,從中走出了一道天青色的身影。
火光映照下,那人緩步走來,不疾不徐,猶如一株筆直挺立的青竹。
謝小晚垂下手指,直直看了過去。
濃稠黑暗中,沈霽筠一步步地走來,行走間,時不時地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待走近了之後,才發覺他的手足之上皆束縛著一條條鎖鏈,一襲天青色的長袍也不復往日的清逸雅致,上面赫然留著一灘乾涸的血跡,像是許久未換過了,看起來格外的狼狽。
沈霽筠。
這三個字在謝小晚的舌尖滾了一滾,竟生不出一絲的波瀾。
也是,情劫已經渡完,兩人之間應當是毫無瓜葛了。
就算再見面,也只會是兩不相干的陌路人。
就在旁人沉默之時,畫皮踉蹌走了出來,用手捂住了臉上的傷口,迫不及待地高聲道:「雲竹君,是他傷了我,殺了他替我報仇!」
謝小晚抬手拂開臉側的一縷黑髮,與沈霽筠遙遙對視了一眼。
在黑夜中的,只見沈霽筠的眼瞳一片赤紅,猶如流淌著一片灼灼的岩漿,隨時都有可能失控爆發。
沈霽筠入魔了——在「謝小晚」死之後。
然後,現在他又要來保護一個假的「謝小晚」,一個劣質的令人發笑的仿製品。
謝小晚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也不想在和沈霽筠糾纏在一起,一句話未說,就乾脆利落地轉身離去。
只是還沒來得及走出這綠洲,身後就撲來一陣徹骨的寒風。
謝小晚足間輕輕一點,凌空側身躲了過去,腰身一轉,轉而看向了身後。
這裡已經與紮營處有一段距離,火光微弱。
謝小晚站定,望著黑暗中走出的天青色身影,語氣冷淡的問:「還有何事?」
沈霽筠也停了下來,目光微凝,落在了那張半神半鬼的面具上,像是想要透過這層面具探尋著什麼。
半晌過後,沈霽筠開口詢問:「你……是誰?」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差點就被吹散在了沙漠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