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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如何?」次若看著她手中竹筐里方方正正的紙包,已是心動,卻還是不鬆口,貪心不足:「你還能硬生生把陛下的旨意駁了接她去後山嗎?」
荷蓮把竹筐放在地上,一隻手捏住次若的肩膀,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師太可知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是什麼下場嗎?」
次若瞬間感到自己的右肩被一根銀針刺入,隨即而來的是那針在肉里攪動與骨頭摩擦,似貓抓牆壁一樣划過她整個骨縫。「你!你.........」
次若已經說不出話來,跪在荷蓮面前痛不欲生,面目猙獰。隨著荷蓮收手,她才痛呼一聲大叫起來:「我是南華寺德高望重的大師太,你怎麼能謀害我性命!來人啊!」
一群尼姑忙忙從離西南角近些的禪房裡跑出來,其中一個次白大師太看見次若狼狽地趴在地上,連忙從人群中走出質問荷蓮道:「這位施主這是做什麼?我們可是皇家寺院的師太。」
荷蓮不慌不忙把次若扶起,悄聲對她說:「次若師太今日這只是開胃菜,明天小人再來問一次,那時可見不只是針扎這麼簡單了,你的賤命有什麼珍貴不敢?就說是失足墜山也未嘗不可。」
她臉上還是那個清純的微笑,然後對著次白師太說:「次若師太不小心摔倒了,各位把她扶到屋裡好好歇一會兒吧,像是摔到胳膊了。」
余舟就在一牆之隔的屋裡,他們說了什麼她都倚在窗前聽得清清楚楚,卻沒有向次若伸出援手,只是透過窗紙破洞,目送了荷蓮背著竹筐遠去替她砍柴的秀麗身影。
「小滿。」
「怎麼了,主子?」小滿從外屋走進裡屋,看見余舟斜倚在窗前,冷漠的眼裡沒有一絲波瀾。
「你知道嗎?我早該明白,善良,不過是一種身在幸福安康里才配擁有的東西,如我今日一般,被辜負千萬次的人,就理應該多恨這世間一些,才找得到活下去的希望。」
「主子,小滿不明白。」
「我是說,這應是最後一次機會了,我無論如何都要死死握住它。」
小滿喜笑顏開道:「主子,你能這麼想實在太好了,王爺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畢竟主子身子骨雖然不好,可天賦就在那擺著呢!」又拿了一把偷偷托人從山下買的糖果,放到余舟面前說:「主子,嘗嘗罷,新年就要到了。」
除夕寒夜
「阿舟,如今都已到春暖花開的新年,此年寒冬凜冽就埋藏在心底罷了。」
「新春又如何?不也冷風涼雨。」
余舟靜靜坐在一處石亭的美人靠上,憑欄觀賞庭院中月光傾灑在抽出嫩綠新芽的柳條上,春雨貴如油,細細綿綿撫過一冬乾枯的萬物上,點在水面,池塘中一圈圈漣漪泛起。
江聞坐在亭中圓桌前,獨自拿了一壺冷酒邊暢飲邊自弈——還是那盤棋。
「阿舟這一身素衣應是穿不慣的罷,本王讓人拿了你從前的衣服,做了幾套尺寸差不多的,就是可惜了阿舟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
江聞起身來到余舟身邊,背手而立一隻膝蓋跪在美人靠上,看小人兒默不作聲,又彎腰把兩隻胳膊撐在欄杆上歪頭看著她正面,酒壺就掛在江聞指尖。
「阿舟如今不是普通姑娘而是忘塵師太,自然是不能穿那些衣服的。王爺,阿舟頭髮沒了可以再長,性命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她的眼中波瀾不驚,冷淡的樣子在江聞眼中甚至有些像東宮那位孤寡之人。她就那麼抬著頭面無表情地望著他,明白的表示讓他說出他的解釋。
「你是在暗示本王嗎?」江聞湊近她這張純澈乾淨卻充滿涼薄的臉,想要看清楚她究竟是哪裡讓自己覺得她和從前不同,看清楚是什麼讓自己後悔把她送到別人身邊,「阿舟,不過幾月不見,比起從前,你好像變了很多。」
「阿舟沒變才是奇怪,敢問王爺誰人從鬼門關邊緣遊走一周不會變得謹慎?阿舟只不過學會了看清周圍的到底是人是鬼。」
「那你可曾看透本王?」
「並未。」余舟轉過頭走向亭中棋盤,「阿舟在誦經時不專心,總是將這幾月經歷過的事、遇見過的人琢磨了許多次。阿舟曾看清楚許多人的私心,可唯獨王爺的行事作風阿舟看不透,猜不透王爺到底想要什麼。」
棋盤上的白棋雖有折損,但半數已走到了陣前,黑棋卻只開出一條路撤出白營。「亭中只二人,阿舟直問,王爺本把這棋黑副將安排的是死是活?」
江聞坐到黑營所在那方的圓凳上,灌了自己一口酒,抬手示意余舟坐下,說道:「本王不是替你解讀過麼,自然想是護著黑副將同時讓白棋受損。可失誤在於黑棋內部不一,所以委屈了你,在白營困頓這麼久。」
「王爺大可對阿舟快語,告訴阿舟賢王府一事是不是王爺的計劃。」
余舟沒有坐在江聞身旁,而是坐在了白營這方的位子上,在江聞將要開口時說道:「王爺,你答應過阿舟的,永遠不會騙阿舟。」
「不是本王的安排。」
二人對立而坐。
余舟眼神清澈見底,身穿緇衣芒鞋,帽下無發,有種忘塵脫俗的安靜,就那樣望著飲酒的江聞。
「阿舟,你不像是從前那個單純活潑的醜丫頭了,也不似那個在本王身邊多言多語的抱貓女官。」
江聞心有不安地看著她,想勸回那個曾經的她,卻又衍生嫉妒,「你像是太子的人,冷漠無情又愛面子規矩。阿舟,你是不是在東宮待久了,愛太子勝過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