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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其實沒真的想打,但少年氣盛,少不了有睥睨乾坤的時候,總是想征服這世上最厲害的武器,和最勢均力敵的對手。
他的赤月鏢最大的特點就是快,可以來無影去無蹤,還能一鏢分千擊,很容易擾亂對手的節奏,一般的仙器很容易陷入這樣的圈套,被赤月牽著走。但即使它一路纏著驚雪,驚雪的氣息半點也沒受到影響。
周南知道穆溪沒有使全力,但這驚雪的速度和凌厲已經是仙器中的上乘。從不二殿南邊打到北邊,周南心滿意足,一個轉身收起赤月,驚雪貼上他的喉結,一陣凜寒從頸部直下後背。
穆溪盯著他,染了月光的眼神依舊凌厲。周南愛憎分明,對看不慣的人呲之以鼻,對能讓自己心服口服的人也是真的欣賞。此刻穆溪的眼神在他看來都有趣了起來。
「夏風兄,是我是我。多有打擾,剛剛夜色中沒看清,以為又有什麼邪祟。」
「……」 穆溪覺得這人莫名其妙,一時不知怎麼接話,只好收回驚雪。
周南終於有機會拿出一瓶藥粉拋給他:「夏風兄,我看你手腕傷得有些重,我這裡正好有一種鳶尾粉,半炷香就見效,你試試。」
「不用。」意料之中,穆溪拒收,藥瓶拋回。
「好吧,我來。」周南直接反手抓起他的胳膊,拂袖,上藥。
「放開!」 穆溪從沒被人這麼冒犯過,一招推開那隻觸碰自己的手。
九悠本就是醫修,給人上藥這件事,周南也學到了不少,輕車熟路。躲了兩招下來,藥已上好。
「好了,不客氣。」周南目的達成,笑嘻嘻地收好藥瓶。
穆溪覺得有點惱,卻又惱不起來,畢竟剛剛還有點灼的傷口現在不疼了。但面前這個傢伙,嬉皮笑臉的樣子,實在讓人無法開口向他道謝。
周南給他台階下:「沒事,你不用感謝我,最多……告訴我怎麼回廂房……」
穆溪微微一怔,突然說了一句:「多謝。生辰快樂。」
這回輪到周南一愣:「什麼?」
「今日是你生辰吧?所以你才下山。」
那天穆溪沒有追問他下山做了什麼,但之後的幾年,穆溪都會在他生日那天提前給他備上葡萄釀。甚至還自學了釀酒,給他釀了一桶,可惜他們都沒能等到釀好的那一年。
正因如此,他重生後這些年,都不敢再喝葡萄釀,連葡萄都不吃。因為只要一嘗到葡萄的滋味,他就想那個人。
那個人給他釀過葡萄釀,這讓他後來再也不願看見葡萄。
*
如今,不二殿已是另一番光景。他是客人,穆溪是主人。
蘇雨時除了不喜歡練功,在其他事情上還是挺能幹的。不過兩三個時辰,宴會廳的一切就已經布置妥當了。
酉時日落,宴廳入座。
因為答謝金主是大事,除了還在禁足的無衣之外,全殿上下所有的上師都到場參加了。當然也包括了常之恆和謝延。
宴廳里,周南自然是在主客座上,客套但遊刃有餘地應對著各種奉承。
這是今生他第三次來到不二殿的重大場合。第一次是無極應龍封印異動,眾人討論尋找周非揚的魂魄之事。那一次他用的營魂識路術,人沒露面,但親眼所見在場法師們對販魂者的非議。
第二次是昨天,他身為冥界使者前來解決替魂之事,法師們不冷不熱,也無人多言。
而今天的他是不二殿的金主,在場的還是那些人,卻多了些笑臉相迎,阿諛奉承。不過也有始終如一的,比如常之恆——此刻他還是用一副債主的表情盯著周南。這讓周南對他的印象突然好了一些,隔空對他舉了個杯。
穆溪坐在在後排一個不太不顯眼的位置上,這是他自己要求的,因為這個角度恰好能夠自然又隱蔽地觀察到主位上的穆嘯天。
今天一整天他都惴惴不安,實在想不通穆嘯天編造黑衣人謊言的動機。他問了蘇雨時和其他門生,沒人覺得穆嘯天有什麼異常。只是蘇雨時告訴他,他們上個月出發去念慈門後,第二天師父就感了一場風寒,但休息了兩三日也就好了。
酒過三巡,蘇雨時專門安排了從涼州器樂司請來的樂師們現場進行演奏。這是他擔心周南不盡興,臨時邀請來助興的。
他今天上午環視著這平平無奇的宴會廳,靈光一現想出了這個主意。往常不二殿的宴會都太過於清靜了,這回他考慮到鬼十一少畢竟不是仙門中人,而且人家平時在冥界肯定是呼風喚雨的,場面太小了顯得怠慢。
各位法師們平日裡少有接觸音律,倒是覺得新鮮,聽得津津有味。但周南卻只顧著喝酒,這讓蘇雨時有些不解。難道鬼十一少不愛聽音樂?
他猶豫了一會兒,悄悄地踱到了周南身邊,試探道:「十一少,怎麼樣?酒好喝嗎?」
周南正好又仰頭悶了一杯,轉頭看見他,拍著他的肩,一頓猛夸:「好酒!蘇仙師,好宴會!不二殿多虧有你這樣人才,否則多無趣……」
蘇雨時被肯定了,心裡樂開了花,但看著周南一杯又一杯喝個不停,他還是勸了勸:「十一少……你悠著點。」
「怎麼?酒不夠?」
「怎麼會不夠?今天啊,酒管夠。」蘇雨時揮了揮手,讓小門生又端了兩壺酒上來。
周南又要伸手去倒酒,蘇雨時搶先幫他滿上,邊倒邊說:「十一少,莫使金樽空對月,這美酒啊,要配雅樂。你聽,這曲子可不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