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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衣也擔心耽誤時辰,見穆溪依舊是不回應他,嘆了口氣,最後說了一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說完他打了個響指,幾個打扮喜慶的儐相從門外走進來,手中呈著喜服和大紅燈籠,口裡念道:「恭喜公子,賀喜公子。」
儘管佯裝著喜慶,但周圍還是透著一絲詭異。
穆溪見此,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這些儐相雖然神態正常,周身卻透著陰氣……但這麼多鬼魂,是怎麼通過不二殿結界跑到這密室里來的?
只剩一種可能,他馬上想到,他們應該也是人造魂。這麼一來,他更加不安了。無衣到底煉了多少這些東西?
而周南幾乎是從無衣回來的那一刻,就察覺到了滿屋子人造魂的鬼氣。這些人造魂,完成度雖然不如周非揚和穆嘯天這麼高,但足以騙過普通人的眼睛。回想起穆嘯天說過的話,他現在覺得,無衣比他們想像的更加可怕,更加深藏不露。
「公子,請更衣。」儐相將喜服遞上,把兩人分別引去了不同的房間中梳妝更衣。
周南被引到了左邊的隔間裡,這裡已然被裝潢得如同真正的喜房。金邊紅綢台布的妝檯上,整整齊齊陳列著香薰、剪子、木梳、銅鏡。儐相面帶笑容,請他坐下後,端上一盆水給他洗手。
銅盆中的清水散發著竹草柚子的氣息,周南眉心一蹙,柚子有驅鬼之效,人造魂難道不怕?這時他反應過來了,這會不會是無衣對他起了疑心,用來試探他的。
面前的儐相直勾勾地盯著他,再次重複:「公子,請洗手。」
周南不動聲色地伸出了手,在把手放進盆里之前,佯裝不經意地將盆碰翻。
「咣當」一聲,水盆翻倒在地,水潑了一地。兩名儐相當場失儀地跳起來,周南也順勢往一旁躲了躲。
見儐相面露恐慌,他裝模做樣捏著鼻子喝斥:「誰把這種東西拿進來的!快拿開!」
他知道以他這具替魂的人化程度,雖不會懼怕這些驅邪之物,但多少會感到不舒服,而不是完全沒反應。他斥完這句話後,餘光瞄見一個黑影從這房間門外閃過,就明白了這果真是無衣的一次試探。他方才就離開了那麼一會兒,無衣就起了疑,看來這疑心不是一般的重。
屋裡兩名儐相受了驚嚇,很快換了兩名新的進來。這回,年紀大一些的老婆婆拿起梳子就要給周南梳頭。
「奶奶,我不用梳頭。」
他試圖拒絕,但儐相像是沒聽見他說話似的,手上的桃木梳從頭頂落至發尾,嘴裡還唱著歌兒。
「一梳梳到頭,富貴永不愁。」
周南愣住,他本來就不愁富貴。
「二梳梳到尾,無病也無憂。」
這個祝福他覺得還行。
「三梳梳到尾,多子又長壽。」
周南:不用了,我謝謝你……
「四梳梳到頭,永結同心佩。」
這一句他聽著內心複雜,卻又不願意多想。
一旁的男儐相為他更衣時,他更是有些走神。本來就是演演戲,但這會兒場景太逼真,他竟以為今天真的是他們大喜的日子,這讓他覺得虧待了穆溪,成親居然都沒給人家過禮。
這時儐相已經給他梳好了髮髻,將一面鏡子舉到他面前,他瞧見了被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下那塊陌生的青銅面具。哼,不好看!這張臉絕對比不上他的。
他收回眼神,懶得再看別人,接著轉身就朝外走。他突然迫不及待想看看穆溪。
但剛邁開腳步就被儐相拉了回來。儐相說:「公子別太著急,會把新娘子嚇到。」
新娘子?穆溪是新娘子?!他們不會給他準備了新娘的鳳冠霞披吧?周南沒有發現自己突然上揚的嘴角,好在儐相的五識有限,也沒有發現。
被告知要待良辰吉時才能出房,周南在屋裡來回踱步,等得心急如焚,其實左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但他覺得仿佛過了幾天幾夜。
當儐相就領著他出去時,喜堂已經被重新布置好了,兩旁掛著六對大紅宮燈,中間有龍鳳呈祥的紫檀拱門。更重要的是,九悠女君和穆嘯天也出現了,雖然還是昏迷著的狀態。加上一群穿紅戴綠的人造魂,整個喜堂籠罩著陰森詭異的氣氛。
穆溪從另一邊被領了出來,周南看見他的喜服跟自己的是同樣款式的時候,心中一陣失望,沒好氣地瞪了那個儐相一眼。說好的女裝呢?
不過,失望歸失望,但他無法否認此刻的穆溪還是很美啊!平日裡都是素雅的雪霓,今天身著大紅喜服,襯得更加唇紅膚白,眼眸間那一股子犟勁在此刻都顯得沒什麼殺傷力了。即使是一場假親事,他也還是占到便宜了。
穆溪沒有看對面的人,眼神一直凝在穆嘯天和九悠身上。他看得出他們只是暫時昏迷,但依舊憂心忡忡。不知道怎麼的,他這個時候想到了周南。這個人現在找不到他會在做什麼?不管在做什麼,他希望他不要找過來。想到這,他才回過頭望向了眼前的這個周非揚。
對面的人也在看著他,那個樣子跟周南真像。穆溪慌忙低頭斂了斂神,只想趕快把這場戲演完,在周南找過來之前進入血玉。
花燭點燃,儐相喝禮,他們拜了天地和高堂,穆溪從頭到尾沒有給對方一個眼神,只是面無表情地做著儐相口中的動作。
聽儐相唱到夫妻對拜時,穆溪依舊沒有看對方,眼神冷淡,但內心已經萬分窘迫。雖然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他還是有一種被公開處刑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