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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裡是什麼?」聲音暴戾,動作粗魯,不留餘地,「想給我下藥?」
很快,穆溪發現他到底還是低估了這個欲魂的瘋狂,因為在他作出反應之前,就感覺身上被掐得一軟,手指竟被輕易掰開,冰靈丹被迅速奪走。
「你……」他來不及搶回來,就看著冰靈丹在那只有力的手中被揉碎,晶藍色的藥水順著骨節分明的手往下淌。
欲魂看著他驚訝的表情,悶聲發出了不屑的輕笑:「就這麼想殺我?」
穆溪原本的注意力全都在那顆化掉的冰靈丹上,他剛想說什麼,卻發現藥水流經的皮膚已經開始被侵蝕,嗤嗤作響。
他心中一驚,身子也跟著僵了僵,抬眼對上那毫無求生欲的眼神。那對眸子中壓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但那隻沾滿藥水的手依舊一動不動,只是緊握著的拳頭骨指發白。
這眼神讓穆溪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髓而上。模糊間又是那一年的太古山,他刺向他那一劍時,他沒有躲開,也是這樣一副冷靜得不可思議的眼神。
他的思緒雜亂,心中太怵,所以此時被欲魂的另一隻手將往懷裡按去也沒有發覺。
「滿意了?」耳邊這個聲音因為忍著痛而有些發抖,「可以做了?」
穆溪倒抽一口氣,猛地閉上眼,片刻後又睜開,一雙桃花眼中霧氣朦朧。他冰涼的雙手搭上了那隻已經因為冰靈藥液的腐蝕而略微發黑的手。
「師弟,疼嗎?」
迷魂術起了作用,欲魂的表情逐漸鬆懈下來,但本能使然,還是不肯放開懷裡的人。直到那隻灼燒的手被人吻上,他才悶哼一聲,臂力輕了一分。
「有你……不疼。」
冰靈丹只針對血魂咒毒,所以對穆溪沒有傷害。感覺到對面的身軀已經不受控制,他將那隻大手上殘留的藥水迅速舔掉,再吻上兩眼發紅的男人,將冰涼的丹藥給他餵下去。
穆溪這一吻不太專注,一心留意著周南體內的邪毒是否真的被冰靈丹化去。感覺到對方呼吸和體溫的變化後,他的手又搭上了對方的脈搏。
雜亂的脈象逐漸平穩,他懸著的心剛放了下來,卻又發現了一件讓他不安的事。
這具魂魄的舊傷中,居然有被驚雪傷過的痕跡。但不是他在太古山刺的那一劍,而是好幾劍,招招刺中要害。他倏地閉上了眼,意識循著驚雪的痕跡而去,他能分辨驚雪出過的每一招。他循到了……驚雪的記憶被打開,但為什麼是在地府?
冰封的過去漸漸化開,漣漪之下的畫面清晰可見。
畫面中的周南還是十二三歲的模樣,彼時他還不是兩界赫赫有名的鬼十一少,但也已經能在地府來去自如。少年周南抱著驚雪,避開眾鬼的眼線,偷偷來到了一片春暖花開的幻境裡,忍著極地寒氣,給驚雪暖劍魂。那時的驚雪還未經馴化,是一柄剛從冰山中被尋回的上古武器,脾性很烈,周南費了很大力氣才讓它安靜下來,期間難免被刺傷。
驚雪千年之前參與過百場諸神之戰,上天下地,誅殺天獸,乃天下煞氣最重的武器。在認主之前根本不受人控制,每出一劍都無比戾狠。正因如此,它才被帝君冰封於極寒之地,想用百年冰川鎮其煞氣,等待真正能夠馴化它的主人出現。
穆溪記得,上一世他為了駕馭這把劍,持劍赤腳在冰上練了七七四十九天,讓驚雪適應自己的體溫,也從此落下了病根。但是今生他再拿到驚雪時,發現它已經不若第一次那般剛烈不馴。可當時他沒多想,以為是驚雪也保存了些許前世記憶的緣由。如今他才了解,原來是因為周南。
這個男人把劍魂中的所有惡寒煞氣都給化掉了,用的是自己魂魄中的溫度。
所以,這一世的驚雪也認月神。
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驚雪當年可是要了他命的啊……
這人怎麼這麼傻?
穆溪心疼得不行,下意識抱緊了身邊的人。
*
陰暗的木棺內,周南意識漸漸回籠。他好像又睡了很久,感到一陣頭疼,掙扎著睜開了眼,低下頭看見在他胸膛前睡著了的穆溪,冰肌上的長睫濕潤。
他心中一緊,第一反應就是摒住呼吸。他不能離穆溪那麼近,否則自己會想傷害他。他蹙了蹙眉,忙把人推開,但下一刻卻發覺心中已沒有了那一股想把這個人囚禁起來的衝動。
淫邪魂被鎖起來了?他調息內視,卻發現他的欲魂並沒有被關回去,但血魂術的毒已經被化解了。
是穆溪用了冰靈丹給他解了毒。
他嘆了口氣,魂魄中毒的事,重生後他從未對別人說起過。但這一次應該是瞞不住穆溪了。
盯著眼前的人看了一會兒,他喉頭一動,雖然沒了傷害對方的衝動,但其他的想法他還是有的。趁著穆溪沒醒過來,他又把剛剛推開的人摟進懷裡。
穆溪方才有一次使用了隱魂術,此刻身上有些冰涼,是在運息恢復靈力。周南卻不知道,只是想把人抱緊。
可他還沒抱夠,還沒把穆溪捂暖,就聽木棺之外一陣響動。「砰」地接連好幾聲,像是木棺裂開,接著有人開始說話,男男女女好幾個人。
他能分辨出是人聲,而不是妖鬼聲,大概是那些木棺中的活人破棺出來了。但他並不想出聲,不想放開懷中的人。直到他聽出了有幾個聲音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