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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子珩臉色驟變:「兒臣不曾聽說過,這種無稽之談,荒謬至極,當……當不攻自破。」
「不攻自破?」李襄桐冷笑,「如何破?我與你二弟就指望你為我們破除謠言,洗清冤屈,結果你倒好,正事一樣沒辦成,還要阻攔黃弘黃武完成任務,你身為宗氏長子,胳膊肘往哪兒拐的?」
「兒臣,兒臣還在調查,根據陳星永給的線索,我……」
「閉嘴!」宗明赫怒道:「你出宮一趟,帶著你弟弟去涉險不說,抓住了陳星永又查不出偷襲你們的真兇,本該帶回的公輸矩,也被你還了回去。樁樁件件,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宗子珩難受得像被架在火上灼烤,他的頭顱卑微地抵著刺骨的冰雪,小聲道:「請父君贖罪。」
「三年前你錯過蛟龍會,三年後你錯失公輸矩,身為大哥,你究竟給弟弟妹妹們做了什麼表率?!」
宗子珩咬著嘴唇:「兒臣……知錯。」
宗明赫的目光落到了宗子珩的佩劍上,眉心擰了起來:「許之南施捨你一把劍,你就能置本座的命令於無物,若有人許你更大的好處呢?」
宗子珩猛然抬頭,眼圈赤紅一片,他惶恐道:「父君,您誤會兒臣了,兒臣的劍斷了,所以……」
「你是在指責本座沒有賜你劍?」
「不是,不是。」
「本座許你在蛟龍會上的寶劍,你來了嗎?你怪得了誰。」
「是,是兒臣的錯,但兒臣絕沒有故意違抗父君之命,只是那公輸矩,兒臣以為,搶奪他派法寶,有失道義,也有損我宗氏的威名。」
「公輸矩乃地祇法寶,什麼時候成了蒼羽門的所有物?」李襄桐嘲弄道,「大名宗氏的長皇子,竟為了一把劍欺下犯上,吃裡扒外,傳出去莫不叫天下人恥笑。」
李襄桐的煽風點火,令宗明赫臉色愈發難看,他一腳將宗子珩踹翻在地,厲聲道:「逆子,你就跪在這裡好好反省吧。」
一眾人浩浩蕩蕩地離去,獨留他一個人跪在雪地里。
宗子珩雙目模糊,眼淚懸停在眼眶,幾欲墜落,倏忽間,一陣刺骨地寒風吹過,熱淚被凍成了冰碴,封住了他所有的情緒。
他閉上眼睛,將腰板挺得筆直。
入夜後,大名城再度飄起了鵝毛大雪,伴隨著肆虐的北風,像刀子一樣剜割著宗子珩的皮肉。
他一動不動地跪著,身上積雪越來越厚,那一身純淨無垢的白,逐漸與天地融為一體,呼嘯凜冽的風,是他胸中無聲地悲鳴——
就這樣跪了一天一夜,雪停了,出太陽了,雪化了,宗子珩卻好像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背後有腳步聲漸近,他遲緩的大腦才略微有了一絲反應。
一個人在他旁邊跪下了。
宗子珩緩緩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到宗子梟粉白的臉蛋,他目光倔強地注視著前方,但緊繃的下頜線、微抿的嘴唇,都訴說著他的焦心。
「小九……你……做什麼……」宗子珩一張嘴,聲音沙啞得嚇人,且每一個字都抖得不成樣子。
宗子梟終於忍不住轉頭看他,紅著眼睛說:「父君的任務是給我們兩個的,既然沒完成,要罰一起罰。」
「大哥……不用你這樣,回去。」
宗子梟看著宗子珩青白的面色,渾濁的眼神,乾裂的嘴唇,心疼得幾乎要哭出來:「你這個蠢貨,為什麼非要這樣。」
「不是自己的東西,豈能強奪。」
「公輸矩也不是許之南的,他一直拿著,還不是想據為己有!」
「許大哥另有苦衷。」
宗子梟滿腹妒意:「你憑什麼就那麼相信他,就憑他送你一把劍?我將來會送你更好的,什麼都可以送給你,你為什麼不能聽我的。」
宗子珩閉上了眼睛,嘆息道:「小九,你還小,很多事,你還不懂。」
「我會很快長大的。」宗子梟咬住嘴唇,「等我長大了,誰都不能欺負你,連……連父君也不可以。」
宗子珩努力牽了牽嘴角:「快起來吧,別做傻事。」
宗子梟握住了宗子珩冰塊一樣的手:「我要跟你一起受罰。」
「你該凍壞了。」
「那就凍壞好了。」宗子梟用兩手包住大哥的手,用力搓了搓,「如果父君不赦免你,我就陪你一直跪下去,一起凍死。」
「小九,你越來越不聽話了。」宗子珩已經流失了太多體力,沒力氣教育弟弟了。
「我可以不聽話嗎?」
「……嗯?」
「如果我偶爾不聽話,你也不會不理我,不管我吧。」
「不會。」宗子珩輕聲道,「大哥不該打你,這點是大哥不對。」
宗子梟不太情願地說:「我也不該去搶公輸矩。」
「嗯。」
宗子梟吸了吸鼻子:「我只是不想讓父君責罰你,不想讓你難過。」
宗子珩苦澀道:「這不是你該考慮的,大哥只希望你做一個正直磊落的人。」
「做一個正直磊落的人有什麼好處,像大哥這樣處處受委屈嗎?」
宗子珩一時失語。
宗子梟看著大哥:「沒關係,我希望大哥做自己想做的人,等我長大了,絕不讓大哥再受任何委屈。」
宗子珩用凍僵的手握了握宗子梟的手:「小九,大哥等你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