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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他找到轉世的我,雇了人將我養在青城山,直至這具身體能夠自理。接近鍾馗,也是他設的局。」
解彼安的心絞痛起來:「你們從一開始就蓄謀欺騙我師尊,利用他的善良正派,最後將他害死。」
「我沒有想要害死他。」范無懾鐵青著臉,「我不知道江取憐和雲中君是一個人,我們對彼此都非常防備,互有隱瞞,他早就知道軒轅天機符在何處,而我是和你們同時知道它被壓在東皇鐘下的。」
解彼安恨道:「如果你早知道,你也一樣會為了天機符不擇手段。」
「我不會殺鍾馗!」
我不想讓你難過,也不想讓你恨我。
解彼安低下頭,肩膀微微顫著,那極度壓抑的痛苦讓范無懾的心也揪擰了起來。
「天機符我勢在必得,但我從來沒想過要殺鍾馗。」范無懾眯起那雙危險的吊梢狐狸眼,「待我拿到天機符,我會讓江取憐償命。」
「你們是一丘之貉。」解彼安緊攥著拳頭,指甲幾乎陷進掌心,「江取憐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
「……他說他想『做人』。」
「什麼?」
「墮入餓鬼道的,同樣是罪孽深重,幾乎永世不能翻身。他身為鬼王,也無法像我那般暗度陳倉。」范無懾皺著眉,顯然也對這說辭有所懷疑,「他想投生為人。」
第201章
冒險將魔尊從地獄裡偷出,如今更是不惜與整個冥府為敵,只是為了投胎為人?!
因為少了陰陽調和,陰修這條路確實比陽修崎嶇太多,可是江取憐的幾百年修為,人間又有幾人能比肩,轉生為人,就意味著要捨棄一身修為和在九幽的權勢、地位,變成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孩,從頭再來,且天資高低根本無法選擇,說不定根骨差到毫無仙緣。這怎麼看都是下下之選。
「你信?」解彼安深深蹙眉。
「開始不信,但他便是這麼說的。後來知道他頻繁來人間,我猜,或許是為了什麼人。」
「為了『人』?」
范無懾嘲諷道:「你不信一個人為了另外一個人,敢與天道為敵,是嗎。」
「……」
「你自然不信。」范無懾別過臉去,心室一抽一抽地痛,聲音很冷,「你心裡真正有過誰。」
解彼安覺得可笑,但他笑不出來:「如今你們的計劃已經失敗了,師尊到死都沒有動用東皇鍾,你們還想幹什麼。」
「東皇鍾並非任何人的專屬法寶,鍾馗死了,不代表沒有其他人能夠馭使東皇鍾。」
「誰?」
范無懾沒有回答,而是說:「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拿回軒轅天機符。」
「拿到天機符之後呢?」
范無懾沉默了。
「你說你不要我的丹,那把我關在這裡,究竟想幹什麼。」
「你是我的人,自然要與我在一起。」范無懾面不改色地說。
解彼安瞳光一寒:「出去。」
「這是我的臥房,我不會出去,你也不能出去。」
解彼安的身體防備地往後仰了一下,哪怕並沒有人靠近他。
范無懾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解彼安卻馬上向後退去。
「……師兄。」
「不准叫我『師兄』。」解彼安惡狠狠地說。
「我偏要叫呢。」
「你不配。」
范無懾神色一凜,低聲道:「你喜歡我的吧,你親口說過的。」
「這只是一場騙局,我喜歡的人並不存在。」解彼安想起兩年來的點滴,眼睛紅了。
「不、存、在。」范無懾露出一個慘笑,「當年你說小九不存在,如今你說范無懾不存在,你總可以輕易抹殺掉我的存在。」
「是你抹殺了他們。」解彼安低下頭,落寞至極,「是你。」
范無懾一把將解彼安拖進懷中。
「放開我!」解彼安低吼著掙扎,卻被兩條鐵臂死死地鉗制著。
「我很想你。」范無懾倒抽了一口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每天都在想你,跟前世一樣,跟百年來一樣,我真恨我為什麼就是不能放下你。」
解彼安眼神空洞地望著黑紅色的石壁。
「如果你沒有想起來就好了,沒有想起來就好了。」范無懾喃喃重複著這句話,溫熱的面頰緊貼著解彼安的,以從對方皮膚中汲取的每一絲溫暖為魂靈的食糧。
隔著衣料,隔著皮肉,隔著肋骨,兩顆心仿佛能感知對方,在此起彼落的搏動,就像一場有來有往的對話,無聲訴心聲,遠比唇舌來得誠實,可誰也不敢扒開心室亮出這一刻明晃晃的心。
范無懾放開了解彼安,快步離去了。
像氣力被從體內抽離,解彼安踉蹌著坐了下來。他眼眶發熱,鼻尖酸澀,太陽穴的位置不住地襲來一陣陣尖銳地痛。
一聲「師兄」,勾起了他綿綿不絕的回憶,曾經陷過心,動過情,因為想起一個人就欣喜甜蜜,因為身體的碰觸而意亂情迷,倆人之間經歷的所有,都對他從裡到外地留下了永遠無法抹除的印記。
前世的他,對宗子梟只有被強迫的恐懼和背德的羞恥,哪怕身體已經被調教得不得不臣服,但心裡沒有一刻不在抗拒。可這一世……這一世宗子梟套著一具讓他毫無防備的外殼接近他,仗著對他的了解將他的心緒玩弄於股掌之間,當他毫無保留地獻祭信任和真心,才發現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