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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解彼安和范無懾都瞪直了眼睛,滿臉驚異。
雲想衣抬頭看著鍾馗,面色漸漸蒼白。
「難道你們忘了,我是冥府天師。當時純陽教掌門的人魂,是我親自引的路。」鍾馗劍眉緊鎖,顯然也在為這件事困擾,「許之南的身體裡,住著的卻是程衍之的魂魄。」
解彼安顫聲道:「師尊,這、這是真的嗎?你可去閻羅殿確認了?」
「確認了。」鍾馗凝重道,「我還去找了子玉,生死簿上,許之南陽壽已盡,時間完全吻合,而程衍之更是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該死了,可那個人魂,確實是程衍之,而程衍之的肉身還完好無損地被七星續命燈守著。」
「為什麼?!」
在場所有人都想問一句「為什麼」,包括鍾馗。
「我問了程衍之,他說,七星續命燈不僅僅能夠吊住將死之人的命,它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不為人知的能力,就是可以將人的魂魄互換。」
解彼安倒吸一口氣:「師尊,你的意思是。死在許之南身體裡的,其實是程衍之,而許之南的魂魄,現在在……」他看向身旁的木盒子,裡面裝著的正是縮小後的冰棺,冰棺里,有一個沉睡的年輕男子和七星續命燈。
「這是怎麼回事?」解彼安感到頭皮發麻,「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鍾馗看了看二女,又轉向他的兩個徒兒,「我不知道這件事祁夢笙向她們透露了多少,但還是別當著她們的面說了,總之,這是祁夢笙的一場跨越百年的陰謀,也與空華帝君有關。」
「與空華帝君有關……」范無懾的聲音輕顫著,「難道,百年前,祁夢笙就在謀劃宗子珩的金丹?」
「反正她現在一心就要宗子珩的金丹,只有人皇轉世,能夠成就她新的肉身。」
范無懾只覺如墜冰窟,傷口又開始撕裂般地痛。
當年他為突破宗玄劍第九重天,費盡心思搜羅天材地寶,但凡他看上的寶貝,任何人或門派都要雙手奉上,饒是如此,要達到大圓滿依然是難如登天。
四百多年前,創派的宗氏先祖尚能突破第九重天,雖然沒能活著飛升,但死後也羽化登仙,那是距今為止,修仙界最後一位成仙的地祇。正如祁夢笙所說,自絕地天通,人間再也得不到九天的靈氣,百萬年來,就是坐吃山空,如今已經十分稀薄,哪怕一個修士天資高絕,勤勉修行一輩子,甚至都不能屍解飛升。修仙修仙,其實人已經修不成仙了。
那個時候,有人告訴他,有一仙丹靈藥,能助自己突破第九重天,飛升成仙對他的誘惑不大,但是,達到大圓滿,意味著他能夠完全發揮出軒轅天機符和江山社稷圖的真正威力。這兩樣神寶,在當時就已經助他一統九州,徹底掌控它們,意味著他可以真正地上天入地。下,可撕裂酆都結界,引無窮盡的陰兵為自己所用,上,可鑿開天幕,挑戰九天諸神。到那時,碧落黃泉的靈氣任他索取,他還在乎成不成仙?
百年無間地獄的折磨,讓他清醒了。可在當時,他被天機符的陰氣侵蝕了心智,滋長了心魔,無限膨脹的野心和欲望讓他變得暴戾而瘋狂,想要吞天噬地,鑄就永世霸業,想要和宗子珩長生不老,在人間做神仙。
可那一味仙丹靈藥,偏偏是擁有帝王命格的人的金丹,偏偏是宗子珩的丹,只此一枚,獨一無二。
他躊躇了。他知道宗子珩性格剛烈,若真的取了這枚丹,他的大哥會恨他至死。
卻不想宗子珩怎麼知道了這件事,在他猶豫未決時,就絕望棄他而去。
那是他一生最悔恨的事,也將他徹底推入了絕望的深淵。百年無間地獄,他每分每秒都在承受極致的痛苦,他沒有在那樣的折磨下喪失心智,全憑名為「宗子珩」的信念。他以為他最恨陸兆風,他以為他最恨宗子珩,其實他最恨他自己,他恨自己逼死了他最愛的人。
可是,如果,如果不是因為他,或者不僅僅是因為他,與祁夢笙也有關,那麼,至少他還有一個可以復仇的對象。
既然他已經決定,重活一世,不把與宗子珩的恩怨帶到解彼安身上,就該有別人來承受他淤積百年的仇恨,李不語該死,但尚不夠分量。所以,祁夢笙。
范無懾在心中默念祁夢笙三個字,恨意滔天。
解彼安思索道:「世人皆知,當年空華帝君就是在許之南和祁夢笙的鼎力支持下,才能扛住無量派的壓力,在殺父弒君後坐上人皇寶座的,如果祁夢笙當時就覬覦空華帝君的金丹,而她和被空華帝君引為心腹摯友的許之南又有過一段情,這其中不知道有多少陰謀陽謀啊。」
「不僅如此,當年宗子珩被宗子梟控制,實際已是傀儡皇帝,宗子梟到處搜刮仙丹法寶,想要突破宗玄劍第九重天,難道就沒人告訴他,宗子珩的金丹就是人間最厲害的仙藥嗎。」
解彼安恍然大悟:「史書上說,人皇自戕是因為不堪凌辱折磨,恐怕事實是,他怕自己被挖丹。」
范無懾雙手揪緊了被子,雙瞳充血。
鍾馗面色沉凝:「看來必然是如此了。絕品人皇這個秘密,知道的人極少,但宗子梟身邊不缺能人異士,他一定知道。」他看向雲想衣和花想容,「你們到底知道多少。」
二女抿唇不語。
「你們知道那個程衍之的身體裡是許之南的魂魄,對吧?但你們不想讓許之南活下去,為什麼,因為他負過祁夢笙?還是你們覺得,他會成為祁夢笙登頂路上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