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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憤怒於蘭吹寒不是真正的蘭江,他得到的也不是,他憤怒於自己竟對一個替代品也難以割捨,他憤怒於六百年過去了,他還是放不下。
他心中興起一個念頭,他要讓蘭吹寒想起來,他不知道蘭吹寒因何被貶為凡人,但這個人必須想起來。他要讓當年那個不可一世的天神,想起前世是如何對他,再親眼看著他怎樣顛覆三界六道,怎樣逆轉倆人之間的高低優劣,怎樣復仇雪恥。
蘭吹寒必須想起來,所以,他將其扔進了心魘之室,只要不斷地重複最強烈最痛苦的記憶,蘭吹寒就會在巨大的刺激下恢復前世的記憶。他會讓蘭吹寒親眼看看,他如何統治幽冥,如何執掌六道輪迴。
他的計劃雖有阻礙,但一切也正在朝他謀劃的方向發展,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任何人!
在幾度失神的時候,江取憐被解彼安連傷了三劍,他強自鎮定心緒,可崔珏那一番言語的刺激殺傷力極大,已經讓他處於發狂的邊緣。他雖然修鬼道大有所成,但一日不成仙,就一日改變不了他餓鬼的本質,他已經脫離了低等的飢餓感的操控,成為鬼王后,更是有兩百年不曾失控過,一旦失控,他就會回歸最原始的本能欲望——吃,所以他決不能失控。
他身形一晃,化作詭譎的紅霧,在解彼安周身彌散開來,解彼安警覺地在那紅霧中旋身防守,在察覺到殺氣的波動的瞬間,一劍此處,出劍的方向果然有一隻碩大的鬼爪狠狠地抓了過來。
倆人錯身而過,解彼安的肩膀被鬼爪掃過,火辣辣地疼。他連忙捏了個解毒的訣,但還是眼見著那傷口在屍毒的作用下迅速發黑髮臭。
江取憐伸出一截舌頭,輕輕舔過沾血的指尖:「你的血是甜的,味道不錯。想必你的心、你的丹,也一定很可口。」
「有那個本事就來取。」解彼安橫劍於前,冷笑道,「我看你只會虛張聲勢,實則懦弱膽怯,你和蘭吹寒糾纏兩世,你竟連他的前世都不敢看,真是可悲。」
解彼安也發現了不斷刺激江取憐,能擾亂他的心智,而最能刺激這個紅衣鬼王的,就是蘭吹寒了。
江取憐的眼眸愈發赤紅:「那你呢,你又有多少勇氣面對過去?當你發現自己的前世是無奈、無能、無用,且一敗塗地之後?」
「我不想面對,但我還是面對了。「解彼安用同樣的口吻反問,「那你呢?」
「若你們不把蘭吹寒救走,我本該從他嘴裡聽到他的前世,他會解釋、會狡辯,還是會懺悔?無論如何,他都會為他的前世付出代價。」
「他不會,因為他從心魘之室出來後,心魘卻在他心裡,他現在像一具行屍走肉。」解彼安冷道,「這是你想要看到的嗎。」
江取憐神色微動,又嘲諷地哼笑一聲:「那也是他活該。」
解彼安不再與他廢話,眼見著蜂擁而來的陰兵鬼將越來越多,范無懾正一人操控著鬼柳抵禦千軍萬馬,此戰必須速戰速決,拖下去對他們最不利,他從乾坤袋中取出了山河社稷圖:「江取憐,受死吧。」
第271章
江取憐踏虛而立,環覷整片鬼柳林,這兇殘而狼藉的戰場已經埋葬了數不清的鬼魂,而突然得到了大量養分的鬼柳,儘管枝幹成片成片的受損,紅色沃土裡碾落無數殘破的柳條,但它的主幹卻愈發強壯,不停地催生新的枝條。
鬼將們發現了鬼柳可以不斷再生,於是轉而攻擊它的主幹,兩方均損傷慘重。
江取憐輕輕閉目,深吸一口氣,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瞳仁猩紅明亮,紅衣烏髮無風自舞,像地獄業火在燃燒,他引頸望天,對著懸於九萬里高空上的血月發出一聲高亢的嗥叫,那叫聲尖銳、悽厲、陰邪,仿佛能把人頭皮都掀起來,它們遠播九幽大地,傳遞向高山湍流、密林蠻荒。
紅衣鬼王發出了他最終的召喚。
越來越的鬼民和部將從九幽深處匯集向冥府,即便是當年魔尊與北陰大帝的一戰,也不曾召集如此多的鬼,因為他們不是被天機符操控,也不是任職於冥府的冥差,而是受到萬鬼王之王的感召,來為他們的王拼死一戰。
從九幽大地的四面八方湧來的鬼潮,令解彼安連呼吸都變得謹小慎微,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社稷圖,又看向正在孤軍奮戰的范無懾,他知道範無懾不僅僅是在以一人之力對抗萬千鬼魂,同時也在對抗天機符對其心智的侵蝕。這一戰,恐怕比百年前的酆都大戰還要殘酷。
他們就是人間鬼界最後的防線,若他們敗了,江取憐這個瘋子一定會做出禍及三界的惡,他們必須打敗江取憐!
解彼安倒吸一口氣,手中捲軸慢慢展開,空白的素絹上慢慢浮現出冥府周遭的地形地貌,他的靈力也大把大把地灌注其中。
「大哥。」范無懾喊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解彼安遙遙望了范無懾一眼,及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紅唇輕啟,低聲念道:「乾坤初祖,一畫開天。」
轟隆巨響,地動山搖,巍峨高聳的羅酆山也在微微顫動,一道道石牆拔土而出,竟圍繞著冥府豎起了一座城牆!那城牆由粗糲的土石堆砌而成,高丈余,綿延數里,迎著九幽大地,抵擋蝗蟲般襲來的鬼民大軍。
這驚人的一幕令在場所有人都為之震撼,他們自然知道上古紳神寶能做到什麼,卻低估了解彼安能做到什麼,這一舉大大改變了方圓數里的地貌,這樣的靈力消耗豈是肉體凡胎可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