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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嘛, 還沒艷起來,但也不寡淡,暖融融的,似她這個人?,愛誰就化成一?汪春水了?。
他心裡軟浪,手裡捏個純銀的杯子,望著杜若問。
「二娘不喜歡海桐了??」
海桐一?怔,瞪圓眼睛。
「不是……妾是瞧仁山殿外頭?那幾棵玉蘭是紫色的。」
杜若聲音壓得細細的。
「殿下閒來賞賜妾這樣那樣, 妾也得稍作回報啊。」
李璵意外,盯著她緩緩垂下的羞怯模樣看,臉上閃過一?絲相當微妙的神色,隨即適意的向後靠了?靠身子,伸直長腿,笑意濃得濺出來。
「這一?程子沒事做,二娘待會兒換身胡服男裝,打上綁腿,本王帶你騎馬去。」
「……殿下方才怎麼不說?」
杜若裹緊衣衫,手指摁在心口,纖長睫毛在眼梢處擰成一?道?婉媚的弧度。
「天冷著呢,不如暖和些再去?」
「胡說,方才誰嚷熱來著?窩在床上穿單衣尚且熱,打量本王沒聽見?」
杜若一?臉錯愕。
李璵放軟口聲。
「或者改日再去也行。」
杜若忙道?,「改日嘛,這身衣裳妾配了?半天的。」
李璵憋著笑故作嚴肅地?垂眼瞧桌面?,揚聲道?,「那叫聲好聽的來。」
「……」
「叫哥哥。」
眾目睽睽之下!
杜若面?孔脹得血紅,渾身的毛都炸開了?,胸膛羞得起伏不定,咬牙瞪視李璵,兩?道?帶刺的目光嗖嗖地?,小鞭子一?樣往李璵身上抽,撩撥得他快意,半晌才氣鼓鼓的喘出一?口氣。
李璵得意的恨不得搖尾巴,四面?打量有?誰敢錯過了?他的名場面?。
——咣當。
旁邊捧剔紅漆盒子的婢女?沒見過熱烘烘的調戲場面?,失手跌了?盒子,慌忙一?疊聲賠罪。
「奴婢,奴婢……」
院子裡新換的丫頭?都是長生?重新挑過送來的,把?英芙和張孺人?埋的眼線剔出去,專留下老實本分的,換言之眼皮子淺,專營煞風景。鈴蘭忙叫她們?全避開。
鴉沒鵲靜的院子,杜若低頭?悶噹噹擠出幾個字。
「哥哥……」
她很不甘心,眼皮子一?翻,望天賭氣,「殿下不是好哥哥。」
李璵笑得直打跌。
若是尋常妾侍,她哼哼唧唧的做派說得過去,可是照這一?年來聲名在外的『忠王寵妾』名頭?來說,卻著實顯得太孩子氣了?。
一?個人?的言談舉止在壓力下可以偽裝,性?格卻是骨子裡裝不出來的東西。
杜若的性?情一?方面?剛硬堅定,有?咬住青山不放鬆的決絕。另外一?方面?也純粹稚拙,才會輕易做出孤注一?擲的選擇。
李璵曾經千百次的想?過,阿娘楊氏怎樣才能逃過湮滅在聖人?內宅的悲慘命運?
其一?,指望聖人?的情分逾越時光是不可能的,本來楊氏就不是原配嫡妻,而且很可能從來沒有?得到?過聖人?的愛重。
其二,指望母憑子貴也非常困難,聖人?有?三十個兒子,自己直到?十三四歲才表現出不同尋常的聰慧勇武,那時楊氏早已化作塵土。
其三,指望楊氏抓住機會提拔娘家,扶持楊慎怡、楊慎交兄弟成為第二個長孫無忌?且不說長孫無忌的才幹百年難遇,就算楊慎怡有?些真本事,但前有?長孫家極力扶持李治登基,釀成武周代唐的大禍為例,聖人?無論如何不會允許本朝再出現能插手儲位的外戚。所以楊氏如果得寵,楊慎怡的官職會比如今還低。
可以說,從太夫人?送楊氏進臨淄王府那一?日起,她的結局就註定了?。
帝王,需取平衡之勢,不允許任何人?或者家族獨占鰲頭?,才能確保自身安全。這種手段既不陰毒,又不罕見,甚至可謂光明正大的陽謀。
李璵原本以為,這只不過是處置內宅瑣事的雕蟲小技。
譬如在他的親事上,聖人?以張秋微為孺人?,又以韋英芙做王妃,致使竇、韋兩?家皆對他心生?芥蒂,令他有?妻族不如沒有?。而他以杜若踏破一?池春水,終於?收服英芙,進而與韋家結盟,巧雖巧,說穿了?,不過是此計的化用。
可他萬萬沒想?到?,聖人?知悉咸宜與廢太子案有?關之後,竟沒有?立即痛下殺手,而是另闢蹊徑,以抬高郯王的方式打壓聲勢日壯的壽王,輕輕巧巧地?,就把?儲位空懸後充滿想?象力的時局,再度恢復到?一?種新的平衡。
也就是說,這種簡單卻有?效的謀略不僅可以用在女?人?身上,同樣可以運用於?父子兄弟之間,甚至,運用於?朝堂。
想?通這一?節時,李璵簡直有?耳目一?新之感,也對聖人?的帝王術充滿了?欽佩。
李璵深知他接受的,遠遠不是儲君該接受的教育,就算他努力補足關於?軍事、稅賦、田畝、商賈的知識,畢竟沒有?親手管理過一?城一?池,沒有?面?對過孔子所說『可載舟亦可覆舟』的民眾。
而聖人?在弱冠之齡,已經周旋在複雜的□□面?中,甚至屢屢突圍而出。
李璵絕不願意承認不及聖人?,可他又很難證明,他強過聖人?。
李璵斂著眉目枯坐了?足有?一?炷□□夫,終於?在杜若踢他時回過神來,便聽見她戲謔調皮的聲音。
「哥哥神遊物外許久,想?是尋得妙處,為何不帶妹妹一?起遨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