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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要往永王府接王爺去,杜娘子略等等,要不了一刻鐘的時候就能回來?。」
「……辛苦中貴人?兩頭奔波。」
「奴婢告退。」
杜若望著他急急奔忙的背影沉吟半晌,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這回又欠了果兒一份天大?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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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整座忠王府最涼快的地方就是淡雪閣。
張秋微喜寒畏熱,當初嫁進?來?時從驪山移栽了十?來?棵蒼老遒勁、巍峨挺拔的百年巨柏,將淡雪閣前後?團團圍住,迎著太陽往頭上看?,這些樹冠彼此盤根錯節、蒼翠彌天,在整個長安城裡也是一道少見的風景。
張秋微手裡盤弄著一柄泥金水仙花樣的宮摺扇,百無聊賴的問落紅。
「大?郎幾日沒來?見我了?」
「……六日了。」
「這孩子,越大?越任性?,活像他阿耶小時候,也是這樣,老是別彆扭扭的。」張秋微笑著搖頭。
落紅瞧了她一眼,心裡懸著,挪兩步到她跟前悄聲。
「回孺人?的話,奴婢瞧著小王爺不單單是為了石楠的事兒與孺人?慪氣?,還有一樁……」
張秋微吃了一驚,「怎麼了?」
「大?郎從前對孺人?言聽計從,樁樁件件都信服,讓他往東從來?不肯往西,為何如今生分了呢?石楠的事兒,小孩子家家,時間長了就好了,可是如今大?郎眼跟前,可還有一個人?,跟咱們?不是一條心呢。」
張秋微倏然?警醒。
時間過得真?快,細算算,杜家那個小崽子回到百孫院也有三個月了。
差不多就是從他回來?開始,大?郎對淡雪閣日益疏遠,每每來?一趟,總是心神不寧,點卯似的應付幾句就要走。
張秋微頓時著急起來?。
「果然?!上回你去杜家耍了一通威風,焉知那小東西心裡怎麼記恨的!這一陣你上學裡去,瞧見他們?兩個還是跟從前那般要好嗎?」
落紅點頭。
「孺人?真?該親眼瞧瞧,大?郎待他比待二郎、三郎還親熱。其實孺人?何必為難自己,守著院子不出去。便?是裝病,這也病了大?半年了。如今這府里就快姓杜了,孺人?還指望著王爺有日回心轉意?嗎?」
對於杜若在她眼皮子底下奪了李璵的心意?去,張秋微何嘗不憤憤,不難過?
可是一想到那位青梅竹馬的郎君,每到褃節兒上只肯信任她一個人?的模樣,她就又狠不下心與他針鋒相對。
所謂哀莫大?於心死?,她的心再差那麼一絲兒就死?透了。
◎176.宴罷醉和春,四
「……我就不信, 我親手教?養長大的孩子,也是個恩將仇報的!」
落紅頓時不敢再說話。
從前?張孺人有兩個貼身?的丫頭,都是從閨閣里就服侍起的。
一個去歲三月莫名其妙就不見了, 也不知道是犯了事兒打出去, 還是求了恩典贖身?,平白沒?了蹤影。
剩下袖雲, 行事囂張跋扈, 專會在外結仇, 果不其然就??杜娘子拔了去。
落紅小心翼翼覷著張孺人的面色。
落紅也是竇家的家生子, 當初當做二等婢女陪嫁過來, 因頭上兩個都去了才提拔起來。
她可不是袖雲那樣不識時務的睜眼瞎子, 一徑攛掇張孺人與王妃打擂台,後頭又與杜娘子較勁。
明?擺著, 這府里頂天立地的人是王爺,王爺要?眷顧誰, 誰就最大。譬如?袖雲,難道真是因為沒?看好大郎??攆出去的?
每每夜深人靜, 想到?服侍的是這樣直眉楞眼、不懂轉圜的主子, 落紅就覺得前?途堪憂, 再想想鈴蘭往後的造化?,簡直又羨慕又嫉妒。
張秋微一臉決絕。
「去,給我備車,我上百孫院瞧瞧大郎去。」
「啊?」
落紅遲遲阻攔。
「這,總得有個名目吧?這不年不節的,孺人要?去自然沒?人能?攔著,可是……要?再出了什麼事兒,王爺又該以為是孺人做手腳了。」
張秋微已站了起來, 把?那扇子合上緊緊攥在手裡。
「我親近他兒子他不受用?大郎雖不是我生的,這些年一步一步,哪件事不是我替他做主?他要?生疑心病只管去,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杜家把?大郎拐走了!」
「誒!我的孺人哪!您一顆痴心天地可鑑,人家可未必領你的情呢!您也說了,大郎不是您生的,他心裡頭還放著一個吳娘子,孺人可倚靠的時候排在前?面,一旦幫不上他忙了,可不就往後頭去了嗎?」
張秋微搖頭,滿臉不信,「大郎不是這樣的人。」
落紅無奈,只得吆喝小丫頭們收撿孺人出門的東西,心裡七上八下的,慢吞吞又擠出一句。
「奴婢多嘴,大郎身?邊除了內侍和石楠,就只有杜家小郎君,奴婢想著……」
她越是吞吞吐吐,張秋微越是聽得著急。
處暑天氣,又是午後,熱浪翻滾著往人臉上來,張秋微舉步往外頭走,落紅夾著腳步子跟上。
「你要?說就痛痛快快說,不樂意說就別說!」
落紅滿臉尷尬,左右看看,都是不懂事的毛丫頭,各個垂著頭不敢嗻聲。
竇家,說起來皇親國戚威風八面,瞧瞧眼下,頂有出息的就是這位張孺人,可是就連鄧國夫人從前?親自提攜的崔長史,如?今也不大來淡雪閣請安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