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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恨鐵不成鋼,手?指捏著?桌角暗暗用力。
果?兒嘿嘿直笑,眯起眼睛,瀟灑地抬了?抬代表品級的高山冠,感到一股微妙的揚眉吐氣。
「杜娘子?不要動氣。若是沒見過杜娘子?的好相貌,奴婢也當他?是個傻的,男子?漢大丈夫,見色起意尋常事?,何至於為點兒艷福搞得狼狽不堪。」
他?三番四次調侃杜若容色,海桐深恨他?輕薄,踏前一步叉腰怒斥。
「你說話便說話,搭七搭八的幹什麼?」
果?兒冷不防被她嚇了?一跳,甩開袖子?,皺眉道,「小阿姐,想是你久在王府,見的都是斯文人,怪話聽?得少了?。前有杜娘子?飛上高枝,後有柳郎君為杜家娘子?丟了?前程,如今東宮裡傳的沸沸揚揚,說話可比奴婢難聽?多了?!」
杜若臉上一紅,側臉避開果?兒的目光,將海桐拉到身後。
「杜家將妾獻入王府,得了?實打實的好處,妾便活該受些非議。中貴人但說無妨。只是如今呢,阿耶有什麼打算?」
她乖覺,果?兒反倒氣悶,越發冷笑連連。
「聽?聞八月份放貸的圍了?柳宅,逼他?賣房還債。杜郎官使了?幾個家丁接元娘回家,對柳績卻是撒手?不管。」
果?兒抱著?臂膀盯住杜若,居高臨下的眼神滿是揶揄,語氣陰沉古怪。
「如今延壽坊的四鄰左右都在講,杜郎官是瞧出柳績裝闊佬繃面子?,成心?要叫元娘和離。」
『和離』二字一出,杜若登時大怒,指著?果?兒喝道,「你胡說什麼?!」
果?兒耐著?性子?打熬水磨功夫,好不容易激得她失了?平日沉穩,終於出盡心?頭惡氣,大感暢快,便站起來拱了?拱手?。
「杜娘子?上回仗義援手?,救了?奴婢一條腿,奴婢自當報恩。這個差事?,奴婢可算是了?了??」
杜若心?知他?故意刁難,都是為了?上次受到奚落心?有不忿,今日有意找補臉面,當下深深吸了?幾口?氣,忍耐道,「你辦事?十分仔細。」
轉頭又吩咐海桐,「去拿兩封銀子?來。」
樂水居因李璵格外照顧,月例銀子?之外各樣名目的金銀極多,單是一封一封封好賞人的金銀瓜子?便備了?足足兩匣子?,少說也有兩三百貫之數。
杜若不肯招搖,除打賞蕉葉、鈴蘭等人之外,從未動用,外頭的奴婢自然也不知道,這時候陡然拿出來,沉甸甸兩封,驚得果?兒一時竟未敢接。
海桐奚落道,「幹什麼,還嫌少麼?」
果?兒面色略僵,酸溜溜道,「杜娘子?出手?果?然大方,不是尋常姬妾可比。怎麼?是要借奴婢的嘴,叫王爺知道嗎?」
杜若心?里有數,笑了?笑。
「這些並非封口?銀子?。中貴人在王爺身邊當差,自當事?事?以?王爺為重,沒有為我本末倒置的道理。此番辛苦中貴人屈尊替我奔走,區區金銀,不足為謝。至於王爺跟前,中貴人要討賞說嘴,或是掩過此節,都自隨意。我這裡王爺不問,便是沒有這回事?。」
果?兒一怔,上下打量兩眼,倒有些服氣她行事?大方。
杜若又淡淡道,「女孩兒家即便是嫁了?人,名聲也極要緊。我自知堵不住悠悠之口?,可是我阿姐待姐夫一片痴心?,卻容不得你這般詆毀她。」
果?兒捏了?銀子?在手?,便也不再囉嗦,自告辭而去。
杜若得了?家裡准信兒,一時找不到藉口?出府,唯有著?急而已,顛顛的扯著?袖子?暗暗使勁。
海桐一徑勸個不止。
「老郎官雖然涼薄,總能護住元娘。更何況上回家裡得了?宮闈局給的五百貫錢,若有心?相幫大姑爺,伸伸手?也就幫了?。」
杜若嘆道,「就怕阿耶不肯幫手?,生生壞了?阿姐的姻緣。」
海桐想到那日柳績情狀,惶惶然似無主幽魂,心?知若是元娘尚在,柳績絕不至於落得窮途末路,狗急跳牆。
她暗自揣測只怕二人已經?和離,只不好明言,唯有勉力道,「如今二娘子?入了?王府,果?真鬧得不像樣,王爺面上也不好看。但願老郎官瞧著?這條,容讓大姑爺些。」
「姐夫那個脾氣!即便是阿耶肯幫手?,說話但凡不入他?的耳,便要翻臉。何況他?待阿姐,本就不過爾爾,怎會稍微忍耐?」
海桐奇道,「咦,娘子?怎知大姑爺脾氣如何,又怎知他?待元娘不好?」
杜若一時語塞,煩惱地瞪了?她一眼,只不理會,蹙眉道,「姐夫若與阿耶相爭,阿姐夾在中間豈不為難。」
她越想越覺得此事?難以?了?結,拘在燈前皺眉枯坐了?半夜。
果?兒離了?樂水居,便收了?面上輕刺薄諷之色,整了?整衣冠,自去仁山殿復命。
初秋時節,殿前黃沙微微揚起,捎帶幾片枯黃樹葉摩挲著?兵士沉重的盔甲,四周靜謐似無人,大廳里獨長生與翠羽兩人抱著?胳膊值班。
見是他?來,長生後退一步讓他?上了?樓。
李璵在二樓書房臨窗而坐,邊翻圖冊邊在紙上記著?什麼。
許是自幼習武的緣故,便是隨意散座,他?的身姿也極挺拔端正,目不斜視。陽光掠過綠色琉璃瓦傾瀉下來,在他?的頭髮上染出點點金色,勾勒出明銳飛揚的五官。
其實單論相貌,李璵算不上十分出色。
照果?兒的眼光看,李璵俊美精緻不及柳績,殺伐決斷的氣場亦不及聖人李隆基,可他?難得的是生動,動靜之間蓬勃雀躍,英氣逼人,極能招徠眼目,叫人顧不得細看眉眼便已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