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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阿娘是公主出嫁,我也是。可是阿娘富可敵國,我卻?只能得著這個。」
她又是笑又是嘆,捻起?契紙在?風裡?甩了甩,隨手往珊瑚懷裡?一拋。
不過是耍小孩子脾氣,太夫人?呵呵直笑。
「今日公主想是與娘娘拌嘴了,盡說些糊塗話。需知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難道娘娘把聖人?的內庫全搬給你麼?」
說者無?心,咸宜聽來卻?不是個滋味兒。
「也是我傻,真以為阿耶阿娘的東西,便是我囊中?之?物。」她冷笑道,「太夫人?說的是。如今楊家在?飛仙殿算的什麼呢?」
她便將聖人?與惠妃之?意一一轉述。
太夫人?與長寧不約而同垂下?頭?。
太夫人?久經世故還撐得住,長寧希望覆滅尤其失望,臉上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腳底微微發?軟,幸好有婢女連忙扶住了。
太夫人?深深嘆了口氣,仰頭?站著,黯然道,「既然如此,老身?還是親自去迎了楊玉來家才好。不然旨意下?了,從別處發?嫁,成何體統?」
咸宜遲疑,「子佩在?歇鳳山莊已有月余,再住下?去,只怕要生出怨懟。」
長寧輕輕吁出一口氣,冷笑道,「楊玉又不是楊家生養的,本就沒有多少情分,萬一子佩回來衝撞了她,阿娘這番打算豈非全部白?費?」
太夫人?只當聽不出她譏諷之?意,揉了揉太陽穴,重振精神?,向身?邊管家婆子吩咐採買丫鬟,置辦衣料首飾等?語。
咸宜從來是個甩手的掌柜,多一星俗務都聽不下?去,連自己府里?的帳目尚且三年不問,何況旁人?家裡??
她聽得一頭?霧水,偶有一句半句飄進耳朵,也是未解其意,整個人?悠悠蕩蕩,仿佛離了魂,末了還是長寧看出來。
「咸宜有孕,不必陪在?這兒了,快回房歇著去。咱們走了。」
咸宜這才醒過來,依禮向兩層婆婆道惱離去。
待出了房門,珊瑚便道,「公主方才想什麼呢,呆呆的。」
「我在?想這個孩兒生來作甚?你瞧長寧公主生了一兒一女,如今楊家榮辱關頭?,兒女都不在?身?邊。」
珊瑚皺著眉頭?揣摩她話音,卻?不解其味。
「所以公主的前程不在?駙馬,還是在?宮裡?啊。」
珊瑚點頭?,「公主自然是要常回宮看望娘娘,娘娘如今天天謀算著十八郎的事兒,奴婢聽著碧桃話音兒,仿佛是鑽了牛角尖了。」
「正是,這事兒我很該籌謀籌謀。」
過了兩日,暑氣漸盛,咸宜新做了衣裙,又至飛仙殿,卻?被碧桃攔在?外頭?。
「里?面?是誰?」
碧桃神?色慌張,張望著左近並無?閒雜人?等?方低聲,「娘娘召了楊玄琰覲見。」
「什麼楊玄琰?」
「就是,就是與府上三爺認了乾親,要連宗的那個蜀中?商人?楊玄琰啊。」
咸宜一愣。
妃嬪召見外男入宮覲見極是不妥,難怪碧桃這般神?色,生怕被人?瞧了去。宮中?雖無?人?能與惠妃爭鋒,但若傳進阿耶耳朵里?就麻煩了。
為著叫雀奴如意,阿娘竟紆尊降貴,將區區商賈召入飛仙殿。
她微微搖了搖頭?,低聲嘆息,「那我改日再來。」
碧桃躬身?行禮,眼瞧著咸宜,意有所指道,「公主往後勤著來些。」
咸宜默然離去。
樂水居。
六月是石榴和□□花的時節,大團大團的金燦陽光在?天空中?烈烈綻放,偶有幾縷漏過青翠樹葉的枝椏縫隙,在?光滑的鵝卵石上投下?一片斑斑駁駁的支離破碎。
杜若才洗了頭?發?還未乾,一時淘氣,叫人?搬了貴妃榻擺在?石榴樹下?,特意鋪了一張杏子黃的軟墊,又開庫房翻了幾隻水缸尺寸的寶藍色大陶盆出來,將花房才送來的幾盆粉藍色的大□□花挪至陶盆里?。
那花球比馬球還大,一盆里?密密扎扎結了七八個球,團團簇簇似繡球般。
李璵走來時,便見院子裡?石榴紅與杏子黃嬌艷鮮亮的底色上,獨杜若穿了淺碧色柳葉紋錯金雙鳳束腰長裙,搖頭?擺尾,靈活得似一條游魚,將一朵碩大的□□花當毽子踢得花樣翻飛,手腕上碧綠的鐲子閃閃爍爍。
□□本就是四五十朵小花團簇成大球的,被她踢得花瓣刷啦啦像雨似的四處亂濺,粉藍色的繡鞋在?裙底時隱時現,與那花球相映成趣。
李璵看的一時興起?,出其不意飛身?插進來,搶過花球便來了一招高吊。
杜若眼看著花球高高飛上半空,心知李璵身?高占優,這個球決計等?不到它落下?便要截走,當下?摘了手腕子上套的七寶手串向他劈面?丟過去。
那手串分量十足,論價值是李璵送來那盒首飾中?最?貴重的,拇指大的紅藍寶、祖母綠、琉璃、珊瑚叮叮噹噹七八個,卷著呼呼風聲凌空而來。李璵再想不到她好勝至此,側身?躲過,順著力道張開右掌堪勘接住。
杜若便趁著空隙又搶了花球在?手,狠狠心一腳將它踢得徹底散開,輕軟盈透的花瓣砰的一聲似煙花爆過撒了一地。
李璵悠然笑道,「二娘子好小氣,自己的東西,旁人?才沾邊兒,就全踢爛了。」
杜若站穩吁吁喘氣。
她頭?發?只松松挽個低髻,發?尾插著蘭花,面?上薄施朱粉,遭汗漬浸得油汪汪的,越發?晶瑩閃亮,油胭脂抹得嘴唇鮮紅,耳邊墜著鑲紅寶石的金墜子,水晶發?釵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