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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你呀。」
雨濃恨鐵不成鋼,直搖頭, 伏在?她耳邊低聲分析。
「張孺人有眼色,昨晚十六娘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人家?愣是一句話都不問。你眼睛別光看著宮裡的是是非非。那些?是外事,府裡頭的才是大事。從前杜二娘得?寵,張孺人也滿腹怨氣,如今杜二娘已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你送她去讓張孺人泄憤,借她的手收拾杜二娘便是。她若是個乖覺的,連著杜家?那個小?郎君一併攆出去。萬一王爺後?悔了,也是她背鍋。至於往後?,咱們瞧著這般相貌的女子多多地?挑幾個進來,不信王爺不動心。」
成婚才年余,這便走上了尋常主母納妾固寵的路子。英芙心底百般的不情願。可?是想到李璵兩次當面指斥的兇狠模樣,再想想杜若在?李璵跟前撒嬌撒痴,多麼?的寵愛,一旦和他的大局頂上,轉眼就棄之如敝履。
這冷心冷意?的哪是什麼?郎君?
分明是捂不熱的冰疙瘩,養不熟的白眼狼!
英芙狠狠的想,原來不是自己沒用,連杜若那樣美艷嬌嫩也不行。她不敢再奢望夫妻情分,左思右想,生生憋出一句。
「那你看著辦吧。」
雨濃鬆了口氣,替她掖著被角,細細聲勸慰。
「我還得?顧著你,分不出手來難為她。想著叫人傳些?話出去,叫滿京城的親貴們都看清她的底細。免得?這頭咱們把人攆出去,那頭永王當個寶又撿回去了。」
「會麼??阿璘怎麼?肯……」
雨濃停下手裡的活計,鄙夷地?唾了一口。
「男人,有什麼?講究?但凡平頭正臉些?,什麼?香的臭的都能往屋裡拉。」
到底是小?叔子與小?嫂嫂,英芙神色扭捏,尷尬的瞟了她一眼。
雨濃只得?道?,「這一陣太勞神,瞧你都瘦了好幾圈,不如請含光師傅來一趟,做場法事,送十六娘上路吧。」
提起?水芸,英芙眼裡又包起?眼淚,雨濃半哄半勸摁著她躺下,自己也脫了鞋襪衣裳,上了床榻擁著她沉沉睡去。
樂水居。
掌燈時分,梢間?里等著擺飯,小?小?一張剔紅牡丹紋菱花桌放在?正中,海桐陪杜若坐著說閒話。
杜若穿著石青色遍地?纏枝白玉蘭花夾稠長襖和翠藍月華錦裁的窄長裙,纖腰盈盈,清麗斯文。那月華錦出自蜀地?,以白色和深淺不一的翠藍交替,色經由?粗變細,白經由?細變粗,交替過渡,好似烘雲托月。
她大病初癒,嫵媚俏麗的瓜子臉上未著脂粉,精神也差,臉色由?鵝脂般白膩轉為細瓷冰涼的白,襯著暈染流色的月華錦,越發飄逸出塵,不似人間?閨秀。
海桐添了茶水,忽見袖雲帶著前番崔長史送來的落紅等八個人一起?闖進來,直直立在?杜若跟前,氣勢洶洶,也不行禮。
袖雲開?門見山。
「王妃身子不適,如今闔府大小?事都是張孺人一併照管了。」
杜若聽?了回頭輕聲吩咐蕉葉。
「院子裡山茶開?得?正好,待會兒你剪幾枝抓破美人臉,插在?甜白瓷美人瓶子裡,送去看看王妃,請她節哀。」
蕉葉忙應了一聲是。
袖雲耷拉著眼皮轉動手腕上的翠玉鐲,閒閒瞧著蕉葉,「杜娘子惦記王妃,王妃卻?未必願意?接這份兒禮呢。」
蕉葉奇道?,「這是為何?」
袖雲囂張地?白了一眼杜若,有意?提高聲量。
「杜娘子頭先攛掇王妃做了什麼?事,自己心裡有數。若不是王妃顧念娘家?與杜娘子還沾著親,早把杜娘子打死了!鄂王妃可?是王妃的親妹妹,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杜娘子再要緊,能越過她去?」
四周一片悉悉索索動靜,連門外也傳來陣陣倒抽冷氣的聲音。
原來英芙進王府前,張孺人曾掌管了三四年家?事,袖雲便是當家?拿鑰匙的要緊人,闔府三四百個宮女內侍都受過她約束,積威猶在?。
今日她雄赳赳走來,那些?沒品級的低階宮女聞風而動,聚眾湊在?房門外、軒窗底下,豎著耳朵聽?她說話。
這是來者不善了。
李璵自打上回撂下狠話便再沒進過樂水居,至今已有整一個月,杜若拖延著不肯出去見人,只聽?鈴蘭帶回各樣消息。
先是惠妃病得?蹊蹺,後?頭竟薨了,謠言鋪天蓋地?,偏聖人把她追封為皇后?,又惹得?禮部、宗正寺諸多牢騷。緊跟著韋水芸死在?明月院,聽?聞太子與鄂王、光王的子嗣竟無一倖免,全都絕了後?。
『殺神』手段果然雷厲風行,當初能對韋氏下殺手,今日對自己的兒孫也沒丁點留情。
杜若摁下恐慌,眨了眨眼,反而淡淡笑起?來。
「未請教這位姐姐高姓?」
袖雲傲慢的眼神掃過落紅等人,冷笑道?,「杜娘子不用與奴婢套近乎。從前王爺寵愛你,貼你私房,由?著你拿錢開?路,把些?眼皮子淺的都給唬住了。」
落紅心頭一凜,忙賠笑。
「袖雲姐姐說哪裡話,杜娘子小?門小?戶的,哪有那麼?大方?我們幾個可?沒受過她的好處。」
「沒有就好。孺人的眼睛裡揉不得?沙子,你們可?是知道?的。」
杜若冷眼瞧落紅臉上一閃而過的恐懼,撥弄著流雲蝙蝠茶碗的杯蓋,漫聲問。
「未知今日孺人有何吩咐?」
她們一搭一檔演了半天雙簧,不過為了顯擺威風,沒想到杜若輕飄飄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