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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臉上變了?顏色,挑眉問。
「怎麼?王爺竟要拆看王妃送回娘家的書信嗎?」
「沒有?沒有?。」
鈴蘭連忙搖頭,替李璵解釋。
「王爺的行事作風,照杜娘子看,大約是?邪性些,然宮裡慣例如此。從前奴婢住在宮裡頭,王爺與幾個洛陽發小兒?來往,漫說書信,就連送一籃水果,一匹駿馬,高爺爺都是?知道的。」
杜若聽了?有?些煩躁,且並不十分相信。
宮廷就是?一團亂麻。
師傅曾經說,內宮主位如有?三五個,彼此爭風吃醋,帝王只取平衡之勢,尚可有?些許清明,一旦有?人獨占鰲頭,內里的齷齪事就說不清道不明了?。
譬如本朝聖人的性子,愛憎分明,唯我獨尊,絕不肯含糊其辭,喜歡誰便高高舉起,厭棄誰便狠狠打下?。
從前剛冊立王皇后時,未嘗不是?愛之如珠玉,還將太?原王氏一舉抬上一流世家的地位。可是?後來君心翻覆,王家雖不至於?滅門,卻銷聲匿跡,二三十年再無人出仕。
有?這樣事事做絕的聖人,內宮便如一灘爛泥塘,公說公有?理,婆也說婆有?理,然再怎麼辯白,左不過是?算計人心。
「鈴蘭姐姐處處都是?體諒王爺為難。不過妾若是?王妃,被人防備至此,只怕也要心寒。」
鈴蘭和煦地笑起來。
「杜娘子見微知著,又長著一雙洞悉世事的眼睛,時日久了?自有?判斷。奴婢不多嘴了?。再說,王妃的書信,王爺用不著拆看,也知道說的什麼。」
杜若不接話,鈴蘭便瞟一眼海桐。
海桐忙道,「六郎還未滿月呢,這麼丁點兒?大的孩子,夭折尋常事,豈會此時封王侯?」
杜若坐著不動,目光沉沉地鎖在李璵尋常愛坐著的那張繡墩上,輕聲嘆息。
「王妃有?心借韋郎官壓大郎一頭,卻不知如此行事,只會讓王爺處境艱難。」
海桐奇道,「倘若六郎也比著大郎的例子封了?王,不是?咱們府里的榮耀嗎?」
「非也,非也。」
杜若抬起手制止海桐問下?去。
「聖人孫輩眾多,除太?子膝下?只有?一位庶子外,咱們王爺,與郯王、光王皆已兒?女成?行。可是?其中獨咱們家大郎以長孫之名封王,已經是?眾矢之的。連太?子的兒?子都不曾得?封呢。如果六郎又封,王爺豈不是?狠狠壓過諸位兄弟,尤其是?太?子,顯得?太?過突出?」
海桐登時訥訥無語。
杜若擰住眉毛,將三個月來的樁樁件件尋思個遍,終於?恍然大悟,瞪起圓溜溜大眼睛探尋地望著鈴蘭求證。
「張孺人想是?時常尋王妃的晦氣,又有?心與大郎連成?一線,意圖將大郎收於?膝下?,強強聯手,這才惹得?王妃寢食難安,只能在請封一事上爭意氣了?。」
鈴蘭大喜過望,兩眼放光,竟噗通跪下?伏身?磕了?三個響頭,興奮地回話。
「奴婢服侍王爺多年,只恨王爺身?邊鶯鶯燕燕眾多,卻沒有?能分憂解難的明白人。如今見了?娘子這份沉穩,這份眼力,竟是?極難得?的。奴婢指望娘子長長久久服侍了?王爺,也不枉王爺待娘子的誠心。」
杜若不意她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又驚又急,笑容凝固在臉上,舌頭在嘴裡胡亂打磕巴,僵持片刻,才像被人抓到把柄一般面紅耳赤地站起來。
海桐愕然,鈴蘭也訝異地瞪著她。
海桐生出捉狹之心,慫恿道,「姐姐這話,奴婢年紀小,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王妃與孺人置氣,左不過是?小性婦人之爭,王爺兩邊安撫,各打五十大板也就是?了?,何至於?束手無策呢?」
杜若的耳朵抖了?抖,略抬頭,小心的看了?鈴蘭一眼,似有?詢問之意。
鈴蘭急道,「你?把王府當做什麼地方?王妃背後站著韋家,孺人背後有?竇家與張家,哪邊是?好相與的?王爺哄也哄過鬧也鬧過,實在沒轍了?才想出這招——」
杜若面上安靜,眼中幾分疑惑,肩膀像嫩芽破土一般慢慢挺直,鈴蘭只得?住了?口,海桐按住杜若的臂膀讓她重新坐下?。
「我們娘子出身?清貴,又曾上學念書,自然比尋常姬妾懂得?多些。至於?王妃與張孺人,占著名分,又有?娘家指點,說話做事自有?章程,不及我們娘子馴順,王爺便不大愛聽吧。」
鈴蘭愕然,「奴婢方才分明是?在誇讚娘子。」
「姐姐自然是?誇讚我們娘子。」
杜若已轉過念頭,興味十足地眨了?眨眼,笑道,「是?,鈴蘭姐姐對王爺忠心耿耿。方才說的我已記下?了?,自會認真服侍。」
鈴蘭不解,見她主僕二人笑盈盈面孔上似戴了?面具,把情緒掩蓋得?密不透風,只得?咽下?疑惑退了?出去。
杜若抬眼瞧海桐嘴角揶揄笑意,面頰上又浮起一層彤雲,卻是?訥訥無言。
海桐道,「這下?你?心裡有?底了??人家都矜貴,家大業大,碰不得?,就拿你?這個孤家寡人做筏子。他納你?入門也是?一魚兩吃的好手段,既擋了?楊家四?娘,又擺個紙糊屏風隔開兩隻火爐。」
杜若咬著唇道,「那又如何?」
海桐失笑,「不如何。只不過娘子方才險些露了?行跡。」
杜若拍著胸口後怕,「阿彌陀佛,幸虧你?機警。」
海桐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