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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乖乖的,下次便帶你同去。」
「咱們正經親戚,多走動走動才好。」杜有鄰忙跟上一句。
杜蘅接過酒壺。
「若兒來往的人非富即貴,若能提攜阿耶就好了。」
「今日這湯好香,又是什麼講頭?」杜若岔開話題。
杜蘅向來安排廚房瑣事,板起指頭細數。
「這是向左鄰溫郎官家討的方子,用雞湯做底,將羊肉細細片來,再切幾樣蘿蔔蓮藕。上桌先喝湯,待香氣熬出來以後加菜蔬,只略燙燙就好,吃個半生半熟的脆勁兒。」
杜若盛了熱湯奉於阿耶,再給杜蘅,然後思晦,最後在自己面前滿上一碗,方才笑道。
「阿姐賢淑,未來姐夫好福氣。」
「我有姐夫了?」思晦大喊了一聲,個頭雖小,嗓門兒卻大。
杜蘅羞得滿臉通紅,站起來擰杜若臉頰。
「你這張嘴!一時半刻也閒不得!」
「難怪菜園子裡兩隻大雁!」思晦道。
杜蘅急得雙手捂住面孔,低聲嬌叱。
杜有鄰原本還想再問王府之事,見長女嬌羞模樣不禁啞然,半晌方道,「男婚女嫁本是人之常情,蘅兒何不大方些?」
不想一向溫婉自抑的杜蘅聽到這句越發不耐,站起來跺腳,竟飛奔了出去。
思晦頓時大叫。
「啊呀!長姐去向阿娘告狀了!二姐你快躲到我房裡。」
杜若大笑,思晦扭著阿耶問東問西,偏他心不在焉。
杜若哄勸半日,逗思晦吃了許多,又等婆子收拾碗碟,抬眼見阿耶目光炯炯,搶先道。
「兒去陪伴阿娘。」
杜有鄰只得點點頭。
18.彈琴復長嘯,三
杜若三兩步邁過正院,推門見杜蘅正對鏡理妝,見了她笑罵。
「你又來做什麼?」
杜若拍拍手進屋。
這房裡床架也是三面圍合,木料尚可,只上了漆,並未雕板。爐子裡炭火燒的正旺,畢剝有聲,倒也不顯簡陋。
杜若笑道,「我怕阿姐肚餓。」
杜蘅只不理會。
床上攤開一條秋香色織錦披帛,頭上繃著棚子,剛用松花色絲線起了個頭,當是要繡折枝花。這便是所謂『錦上添花』了。
杜若大驚小怪地提起來看。
「這顏色卻好,正配青色婚服,只何不繡了合歡?」
杜蘅再坐不住,回身將手指點在她的額頭,咬牙道,「你這個捉狹鬼!」
杜若返身掩了房門,挨著杜蘅坐下。
「阿姐今日是專門去東市等人的?」
杜蘅心頭一跳,音調也高了兩分,「胡說什麼?」
「今日下小定,照理說姐夫不用親來,可他偏來了,叫你撲個空。」
「柳郎今日來過?」
杜蘅驚喜之下早亂了心神,含羞倚在小妹肩頭訥訥道,「他倒心誠。」
「阿姐幾時識得柳家郎君的,瞞的鐵桶似,我竟丁點兒不知道。」
杜若不解地問。
提起柳績,杜蘅神色旖旎,仿佛十分痴纏。
「他是金吾衛的兵曹參軍,管著兩府兵勇。城門坊角那些武候鋪子裡,守門巡街的衛士都是他的屬下。那回有個賊子自朱雀大街逃到平康坊,十來個人在後面攆不上,我從坊門前過,見他從坊牆上躍下,與那賊子纏鬥七八個回合,獨個兒拿住了他。」
杜若眨眨眼,原來那人勇武非常,難怪阿姐神魂顛倒。
「金吾衛巡查宮城與京城,又掌管街鼓禁夜、治安司法,辦的儘是打打殺殺的差事,打起仗來還有衛戍之職,刀頭上舔血得些功勞,你倒是不怕。」
「清平世界,哪兒來犯上作亂之人。街市中宵小,我瞧柳郎都不放在眼裡。」
杜若握嘴笑道,「我也是怕你見他生得好些,一時蒙了眼睛。」
杜蘅一雙清水眼點點滴滴灑在披帛上,竟是千肯萬肯模樣,杜若微微蹙眉。
「阿娘也說,京中十六衛,前十二衛出自府兵,多有市井商販、無賴子弟。後四衛是天子親衛,家世好些。若願嫁武人,不如選左右衛,或是左右驍衛。」
「是啊,阿姐青春年少,盡可以好好挑揀。」
杜蘅含笑不語,拿起披帛又扎了兩針。
杜若隨手翻繡架邊一摞織物,撿了杜蘅做了三四個月的《駿馬圖》出來細看,忽然心中一動,側過臉瞧著杜蘅,似笑非笑。
「哦,我竟是個傻的,阿姐一早繡的就是姐夫,難怪這般精工細作。」
杜蘅微微一窘,知道論牙尖嘴利,遠不及她,只得瞥她一眼,搶過《駿馬圖》捧在心口,眼底絲絲情意化作如潮春水。
「是又如何?」
杜若看得羨慕,低聲道,「原來阿姐早已終身有靠,妹子平白操了許多心。」
她想起那日柳郎行徑,又唾棄他輕浮。
「這般年少英挺的郎君,日日在街市上行走辦差,許是風流自賞,或者粗豪不文,待阿姐不好呢?」
「柳郎若無心於我,怎會上門提親?況且,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待他好,他自然待我好。」
杜蘅眨了眨眼,滿面紅暈,喜滋滋的。
「你呢?這一向都沒有媒人上門。」
杜若俯身趴在床架上,把頭埋在胳膊底下,只露一雙貓兒眼出來,語調纏綿委屈,低低念道,「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