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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睡不起, 嬰孩的氣息也非常微弱。
阿史?那?不敢走遠,生好?火堆後, 就在百步之內尋摸捕獵。
所幸寒冬中,大非川不少動物為覓食走出雪線, 阿史?那?打到野兔和山麂子, 還從大白馬隨鞍的囊袋裡翻出一隻完好?的頭盔, 將好?拿來?當鍋。
頭盔里翻滾著兔肉,阿史?那?身上有鹽巴,香噴噴的肉湯滋味飄散開,把淒冷寒酸的雪洞裝飾出家常氣味。
區區一夜之隔,阿史?那?就覺得這?日子美的上了天。
但他猶豫該不該叫醒她。
——她在夢什?麼呢?
唐人女子喜歡簪花焚香,斗酒飲茶,又喜歡吹笛作樂,翩翩起舞……還是, 花前月下,對影成雙?
阿布思說,長安人的日子比蜜糖還甜,但凡過過,就沒法回荒原上挨餓。
阿史?那?想像著她在長安的生活,一時興奮,一時艷羨,忽而腦海中一陣沸騰的燥熱,手?指就忍不住揪緊了。
「嗯……」
杜若無意識地低吟了聲,手?臂滑到身側。
嬰孩被驚動,咂摸著嘴尋了尋,沒找到,不甘心地揮動小手?抓摸,竟把她襟懷扯開,亮出內里赤紅的衣料。
阿史?那?的血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騰,激盪的他身體僵直。
她還在微微地喘氣,嬰孩又睡著了。
阿史?那?伸手?的那?一刻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竟能當著孩子的面湧起邪念,可要停止又萬萬不能。
在他理清思緒之前,身體已經搶先動作。
她又翻了個身,嬰孩剛好?被隔離在身後,玲瓏起伏的曲線軟軟彈彈,仿佛並不曾在密林挨過餓。
借著明亮的火光,阿史?那?湊到極近,呼吸甚至扇動起她密密的眼睫。
她的長髮潦草地用布條綁在腦後,此刻松松掛落在耳畔,絲絲縷縷籠著下頜,如?一張細密的漁網裹住白膩精巧的面頰。
阿史?那?的眉心狠狠一跳,綺念無邊無際延展開。
幻影中的她巧笑倩兮,性情放縱又甜蜜,狂野地引逗他,又婉轉迎合。
他的心臟砰砰亂跳,恍惚知道這?都?是他一廂情願的臆想。
昨夜狂奔之中及時勒馬的她才?是真的,為二郎束手?就擒的她也是真的,他說不上更?喜歡哪個,好?像是都?喜歡。
「杜娘子——」
阿史?那?生澀地使用著唐人的語言。
其實他舌頭底下就壓著同羅人的粗話,叫自家婆娘,那?個詞是,哈比比。
「啊,你??」
她睜開眼,神情還有些困頓,語調也軟綿綿地沒半分力氣。
阿史?那?整個碩大黑亮的腦袋聳在眼前,而且上身□□,嚇了她一跳。
「吃點東西?」
她點頭。
阿史?那?跪著彎腰抱起她,穩穩安置在臂彎,然後飛快地從鍋里拈出肉塊,頓時被燙的齜牙咧嘴,呼呼大口吹氣,飛甩手?腕,好?一會兒,才?在自己唇尖碰了碰,試試熱度,遞到杜若嘴邊。
「吃啊——」
她遲遲看他一眼,「你?手?都?燙紅了。」
「不要緊!」
阿史?那?為這?點殷勤正正落在她眼裡感到無比高興。
倘若這?樣就能討她喜歡,別說熱湯里撈肉,熱炭里都?行。
她猶豫了一瞬,張嘴咬住肉塊,不得已舔到他指尖。
阿史?那?脊椎上頓時泛起一陣悸動的戰慄,摟著她肩膀的左手?倏然捏緊,五根指頭一起掐下去。
她卻?渾然未覺,慢慢嚼著,用力咽下去。
看著她細白頸項吞咽時的起伏,阿史?那?耳畔轟轟巨震,喉結狠狠一滑,忽然明白了從前聽不懂的渾話髒話,都?是回紇語的,用在異國美人身上不太協調,可他真不知道唐人怎麼說——興許她知道?
他垂下頭,顫抖的唇在她發間摩挲了下,然後輕輕貼上,不動了。
這?大概也算是個吻吧?
克制地,沒有趁人之危地,甚至如?果?她否認,就只是一次尋常觸碰的,吻。
她轉過頭,怔怔盯著他,兩手?無力地抬起來?,抵住他脖頸。
可是太軟太涼了,更?像是觸摸。
「我是……」
她近乎於無聲地解釋,「阿布思的女人。」
「他不好?,他沒來?救你?。」
阿史?那?的口氣很篤定,但右手?緊緊攥住杜若的衣帶,生怕她借力站起來?。
他浮想聯翩,想像中複雜的關?系令他一陣陣心悸,又爽快又貪圖更?多。
「就算你?有過很多男人,現在一個人,加上我,兩個人。」
她盯著他灼熱的眼睛,糾正他。
「不止男人,我還有家,有孩兒。」
阿史?那?有點意外,卻?大而化?之的一揮手?。
「他肯來?,就是我的孩兒,不來?,也是你?的孩兒。反正你?男人讓你?在這?兒,就是不要你?了……」
她倏然打斷,「是我不要他!」
「好?。」
阿史?那?說不來?複雜的話,只能訴諸於身體語言,包住她的拳頭向內彎折,安放在她小肚子上。
「不要他,要我。在這?兒睡我,我不跟人說,沒人知道。」
他頓一頓,眼光瞥到嬰孩身上。
「我不會讓你?有娃娃的,在這?兒生娃娃,太危險。」
杜若被他的直截了當驚得愣怔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