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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祿山咬牙猛地站起來,渾身?肥肉亂顫,動靜太大,差點掀翻御座。
緊跟著幾個高大壯碩的粟特男子一涌而上?,都與他一般,做西域少?女?嬌俏動人的打扮,穿粉色收腰高領遍地刺繡的對?襟褂子,底下沉重累贅的大裙子,每個褶子裡掛著銀鈴,頭戴寶石,腰垂金環,通身?叮叮噹噹。
縱然李隆基老眼?昏花,還是能?看出眼?前一片明亮閃耀。
胡旋舞,楊玉也愛跳,芙蓉面?穿插在赤金飛旋的裙擺之間,靈動可愛,可是這幾個大漢滿臉煞氣,舉動僵硬尷尬,跟著音樂胡亂擺動身?軀,提臀踢腿,實在好笑。
楊玉忍不住捧腹。
李隆基急道,「罷了罷了,愛卿!你過來!」
音樂停了,安祿山提著裙子盤腿坐在李隆基腳下,氣悶委屈地垂頭。
「臣聽說李相在的時候,叫楊釗去南詔督戰,他膽小不敢去,在您面?前哭泣求告,您便答應他只去裝裝樣子,絕不挨刀槍。您這般珍愛他,比待兒子都親近,臣要如何?與他比擬?」
他氣呼呼的四面?一打量,看見楊玉,忽然來了靈感。
「倒不如——」
「臣不如就拜娘娘做乾媽!」
楊玉的笑聲戛然而止,愣住了。
安祿山驕傲地挺起胸膛,自豪又諂媚地笑。
「娘娘天仙化人,若能?收下兒子,是兒子幾輩子的福氣!乾媽在上?,受兒子磕頭!」
「胡鬧!」
李隆基板著臉拉他的袖子。
「貴妃比你小十幾歲!焉能?做你的乾媽?起來起來,楊釗欺負你的事?兒,咱們慢慢說。」
安祿山固執不肯。
「聖人,這您說就不算了,咱們粟特人以母為尊,得了乾媽,兒子就沒法兒對?您效忠了,凡事?都得聽乾媽安排!」
楊玉笑得前仰後合,攔在李隆基跟前問。
「果然如此?」
安祿山鄭重其事?的重重點頭。
「乾媽!您瞧??現在就聽您的,您不叫??起來,聖人拿刀比著????也不起來!」
這下連李隆基也忍不住笑了,三個人相對?哈哈半晌,笑得聲噎氣短。
李隆基年紀大了,經不得激動爆笑,胸膛里咯咯啦啦雜音不斷。
楊玉替李隆基撫著胸口,聽他耐心安撫安祿山。
「愛卿啊,你從小小的互市郎摸爬滾打,十多年來,一路戰功赫赫,理所?應當走上?節度使高位。楊釗遠遠不及你。他打出仕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沒讓他操過一分心,鋪好了路給他走的。他不是笨蛋,自己也知道,所?以看見你,難免心虛嫉妒。」
「哼——他心虛?他心虛何?不老實些?天天打雞罵狗,給旁人找不痛快!」
「這樣吧,」
李隆基琢磨片刻。
「朕給你多加幾個官兒,嗯……左僕射如何??雖非實職,但正三品可穿紫袍,與楊釗比肩。再者,朕的孫女?讓你隨你挑一個,叫你兒子來京城做駙馬,如此楊釗安心,你呢,與宗室聯了姻,也好添些助力,如何??」
安祿山垂著的胖大腦袋似頓了片刻,隨即扭著身?子撒起嬌來。
「聖人,臣是外族人,不識字,您越提拔??,他越是不滿。不如派臣些不入流的低階職位,讓臣給他打打下手?,雞零狗碎的事?兒每十日向他匯報一回,辦的不好呢,受他斥責,辦的好呢,功勞都是他的,這樣他氣兒才能?平。譬如閒廄使、群牧使之類,每年在他手?底下討糧草餵馬,受他的轄制,讓他挑臣的錯兒去!」
李隆基訝異道,「那豈不是太委屈了你?」
「娘娘愛重臣,臣忍就忍了吧!」
安祿山蒲扇似的大巴掌一揮,唾棄道,「臣不與他一般見識!」
李隆基大為感動。
「好好好!你放心,除了楊釗,不論是長?安,還是各州府,再有?人敢說你圖謀不軌,朕一定把他捆了送給你!你忘了?當年張九齡說你不好,朕還把他貶了呢!朕心裡知道你委屈,時時想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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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山殿。
「聽明白了麼?」
李璵負手?而立,面?對?東北方向的興慶宮。
在他身?後,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眉頭緊緊鎖成個川字,緊張、震驚又恐懼地死死著他的背影。
「臣不明白!」
青年跨前兩步想靠近李璵,卻被?個瘸腿的內侍伸臂攔住,只能?抓住內侍的袖子沖李璵請命。
「阿姐有?什麼錯處?!侍奉殿下二十年,就算殿下要賜死她,為什麼非得娘家人動手??就不能?給她一絲一毫容讓體面?嗎?」
李璵還是沒轉身?,只哼了聲。
「你還記得她是來侍奉孤的,可她已忘得乾乾淨淨。她趁孤病重之時,把孤身?邊的人屠殺殆盡,還用妖術控制孤,企圖挾儲君而令天下。這份罪過,昔日聖人元後王皇后也犯過,太原王氏是何?下場?」
——妖術?
青年瞳孔緊縮,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向天靈蓋。
這樣嚴重的指控,如果公諸於世,那最輕的結果也是竇家無法承受的。
王皇后施行巫蠱之術,以至太原王氏出仕任官的男丁全部斬首,其餘人等不可入學出仕,不可與世家聯姻,永生永世淪為白身?。
這是何?等趕盡殺絕、連根拔起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