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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個寬檐帽,神?情很是滑稽的?子佩說叫『補醉仙』,腳底板圓的,戳他就倒,倒下指著那位賓客要?飲盡杯中酒。」
「就是那個!改日我拿給你?瞧,東西雖小,樸拙有趣的很。」
杜若納悶,「我還?是不明白,這?我能幫你?什麼?我可不會畫畫兒,我阿娘能塗幾筆,想?來也不入壽王法眼。」
水芝盈盈一笑。
「我從前聽?九哥提過一回,說廣州入關口岸查驗文牒,尋常貨物只登記名稱數量,或是尺寸輕重,有些時人沒見過的玩意兒,小吏不知如何記檔,就潦草地畫一幅,時日長久,有些文牒上的繪畫甚是精美。那個吳道子喜畫長捲軸,尤愛畫器仗、帷幕、車輿、草木,就曾向人索要?過期文牒,尋摸沒見過的小物件兒,添在畫裡增加趣味。我想?著,如能托太?子給牽牽線,包攏幾箱舊檔案來,他定然愛不釋手?。」
「我也要?!」
杜若還?沒出?聲,卿卿先冒了一嗓子,然而被杜若嚴厲的目光一壓,立時諂媚地扒住水芝胳膊。
「十九姨,我不跟你?搶,而且小吏所畫定然粗陋,還?髒兮兮的,不如你?把十八叔畫廢了的草稿,他不要?的,拿給我玩玩兒?」
「哪兒都有你?!非得給你?再找個學堂不可,什麼草稿?那叫墨寶,隨隨便便就給你?玩兒了?壽王天資聰穎,又肯下功夫鑽研,興許能成一代丹青聖手?。你?以為都跟你?似的,胡亂糊弄幾筆,就自以為書畫雙絕了?」
水芝懷著頭胎,看別?人家的孩子格外可愛,展演一笑,攏住卿卿道,「無?妨,回去我就理幾張給你?送去。」
這?一笑卻?是令金閣的紙醉金迷剎那黯然。
卿卿看得發呆,拍手?道,「啊呀,十九姨笑起來真的好美!」
杜若點頭,「你?肯花這?個功夫,當真是與他琴瑟和諧。」
水芝羞紅了臉,低垂臻首。
「其實有時候真羨慕男人,在家不快活,就往外走,出?門做官從軍,總能結交知己,譬如我九哥被貶,還?能呼朋引伴去遊覽山河。女子的世界卻?很小,不與親眷抱團便是孤家寡人。我想?想?自己從前,再想?如今六姐孤零零在庵堂,真想?去瞧瞧她,又怕給王爺惹麻煩。」
杜若聽?水芝肯喊一聲六姐,想?是覆巢之下積怨皆散,很是高興。
「你?先別?急,這?節骨眼兒上,誰都不好出?面,不過薛王妃老道,臨走前送英芙回六鎮了,那地方雖偏僻……」
她含蓄地抿一抿唇。
水芝直白道,「我知道,等過陣子大家忘了,她就能跟楊四娘似的,另嫁旁人,再起爐灶,什麼都不耽擱。」
過陣子——那只能等聖人龍馭賓天,李璵得登大寶時,韋家才好翻身。
杜若掠過這?個話題,長長嘆了口氣。
水芝道,「我有心照應外甥女,可是王爺在宮裡日子短淺,從前飛仙殿的人也都散了,竟托不著,好容易轉幾道彎見到人,才知道小圓已?打點過。你?說她才多大,就這?般能幹,又熱心仗義。看了她,我心裡就生出?悔恨來,當初太?夫人待我們房是不公道,我也不可能拿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還?有大姐,不知為什麼攛掇我九哥,白把二哥坑死了!」
杜若霍然一驚,水芝一直留意她的神?色,當即敏感?的問。
「你?怎麼了?」
但杜若默然片刻,只說,「沒什麼。」
水芝便知道內里詳情她是不便講的,只得訕訕笑了笑。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恨了,要?恨只恨我們韋家當年?,但凡有個小圓這?樣的大家姐,何至於此?」
這?話說到杜若心裡去。
從前兩家孩子七八個打打鬧鬧,卿卿與紅藥不和睦不要?緊,如今小圓嫁了,六郎又上學,家裡就剩這?姐倆,再合不來,實在不美。
卿卿也點頭,「是啊,我最服氣我大姐!」
水芝緩緩轉頭看過來,極溫柔道,「三娘跟銀箏出?去轉轉可好?十九姨有要?緊話跟你?阿娘說。」
卿卿疑惑地眨眨眼,一骨碌從軟墊上爬起來,拉著銀箏就出?去了。
「你?要?說什麼?」
水芝遲疑了下,謹慎地壓低聲音。
「才我來時,瞧見裴家馬車進了相爺府邸,那門子對內侍與四五品官員尚且橫眉豎目,獨對裴家馬車笑臉相迎。」
——這?可奇了,子佩怎麼會認得李林甫?
◎286.同心與我違,二
杜若半信半疑。
房中燭光微微搖曳, 髹金漆的長條案與青玉香爐隱沒?在垂簾之下,泛出?晦暗不明的色澤。
「頭先我聽王爺說,良娣、楊四娘與貴妃娘娘相識於微末之時, 彼此幫扶助力, 不論誰人境遇高低,旁人如何毀譽, 從未生出?嫌隙。想我與親姐妹尚且形同陌路, 實在羨慕。我真心把良娣當做姐姐, 才?敢在人背後閒話……」
水芝目光定定望向杜若。
「相爺害郎官房幾近斷根, 又犯太子府的忌諱, 她怎的丁點不知道避忌?」
杜若凝視著水芝清亮的雙眼,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慢慢張開?嘴。
就在這時, 杜若身後傳來門軸吱嘎聲。
「我來遲了?!你?們背著我說什麼悄悄話兒呢?」
杜若驟然回身。
子佩已牽著卿卿輕快地走進來。
杜若眼尖,一眼看見卿卿頭上添了?件東珠簪子, 從大到小七顆貫穿,別在髮髻上, 就是一排清潤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