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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克和隔壁的小白臉已經做了三個月的鄰居。
平時任他怎麼挑釁,這人都沒什麼太大的反應,看起來沉默寡言,一副被欺負了也只會自認倒霉的樣子——就是因為沒有回應,比克懟了他兩回,自己也覺得沒啥樂趣,後來就漸漸轉移目標,兩人之間也沒再發生過大的衝突。
當然,真正讓比克無視他的理由,還是因為這傢伙實屬此棟危樓中數一數二的困難戶,渾身上下也沒個油水可以欺壓,比克根本懶得在他身上多下功夫。
如此這般,臨到被對方一隻手摁進了地板里,比克才頭一次發現,隔壁這個木訥陰沉,平日裡不聲不響的年輕人,動起手來竟然如此生猛彪悍。
同時也是第一次意識到,鄰居先生對著別人展露微笑的時候,似乎比他不笑的時候更加可怕。
可惡,他甚至比自己還低了半個頭!
比克:一……一定是凡特賣的假酒讓我出現了幻覺!
見他還是一副神思恍惚、鼻血與口水肆意橫流的模樣,穆雪松乾脆抓著這傢伙的頭髮,把人重新摁回地板里:「看來是喝傻了。來來來,讓我幫你清醒清醒。」
比克連忙回神:「嗷嗚嗷嗚……」
見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穆雪松這才順手把他的下巴重新接回去。
比克眼冒金星,等好不容易能開口了,忙不迭小聲求饒:「我一定閉嘴!大哥別打……不,大爺,我叫您大爺,大爺饒命!」
穆雪松低頭看著他:「唔。行吧,勉強算你過關。」
青年盤腿坐在地上,用手背在這大漢的臉上輕輕拍了兩下,和藹可親地說:「孫子,時間也不早了,你自己安安靜靜的上床睡覺去。了解?」
比克:「了了了了解!」
比克:「我比克對天發誓,以後一定重新做人,團結鄰里尊老愛幼,不隨地吐痰,晚上八點就睡覺,睡不著我、我就吞安眠藥!」
穆雪松咳嗽一聲,打斷對方:「發誓就免了,你乖乖聽話就行。」
比克點點頭,看那表情,仿佛還真多了點兒乖巧的意思。
見此行目的基本已經達成,穆雪松滿意的站起來,一邊活動著兩隻手腕,一邊往外走:「下次要是再半夜擾民,大爺我就還來找你玩兒。」
比克:「……知,知道了。」QVQ
待走到門口的時候,這位一鳴驚人的「大爺」斜眼一瞥,在鞋櫃旁駐足,順手從上面的儲物盒裡撿出一根黑色細繩。
「奇怪,我這頭髮是不是有點兒長了?」他低聲嘟囔:「太擋視線了,我明明上禮拜才理過發。」
說著,他將那些略長的髮絲盡數扒到後腦勺處,然後三兩下就給自己扎了個利落的小揪揪。
「哈,完美。」穆雪松甩了甩頭,小揪揪跟著晃動兩下。
比克眼巴巴瞅著他,跟個小媳婦兒似的趴在地上,慫慫的並不敢出聲。
終於等到這位爺慢吞吞的踱步出門,他才狼狽地喘了口氣。
比克一邊擦著鼻血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百思不得其解的小聲道:「靠……那傢伙是怎麼回事?媽的,老子這次陰溝翻船,算我倒霉。唉,以後碰見他還是繞道走吧……」
「說起來,那傢伙叫什麼來著……我記得是個特別小白臉兒的名字……」
身材高大、但外強中乾的比克先生,坐在自己家的門板旁邊努力回想,琢磨了半天。
「好像是姓暮。暮……暮什麼來著?葉?謝?學?」
「啊,對,雪!暮……暮雪!」
那廂,穆雪松吹著口哨,悠悠哉哉的返回自己的小破屋。
黑貓已經不見了。
窗戶大開著,穆雪松看了看窗下的木桌,發現之前攤開的書本也不翼而飛,心想估計是被那隻貓一併叼走了。
他聳聳肩,並不怎麼意外,淡定的反手關上門。
橫豎也無事可做,穆雪松乾脆踩著桌子跨步上了窗台,他一手抓住窗框,將兩條大長腿盪在外面,居高臨下俯視這座小鎮的夜景。
說實話,還真沒什麼好看的。
心不在焉的發了一會兒呆,青年摸著下巴,自言自語:「『我』有一本似乎很牛逼的法師傳記,還養著一隻會講話的黑貓。唔,莫非『我』也是個法師不成?」
「至尊法師啊……所以法師一般都是怎麼施法的?」
「阿瓦達索命嗎?」
「emmmm,我覺得我還缺少一根魔杖。」
「唉。真是令人頭大……」
「說起來,這到底是現實世界,還是我做的一個夢啊……」
淡紅色的圓月漸漸隱去。
當第一道天光穿透雲層,籠罩在塞爾斯大陸的這處偏遠小鎮的時候,黑貓終於再度回到了破舊的貧民窟中。
它的尾巴上殘留著一圈被紫色魔火灼燒過的痕跡,貓咪順著連片的建築物一路奔跑,途中沒有驚起任何人類的注意,一溜煙的功夫便鑽進了街角的某片陰影里。
它抽空舔了舔前爪,先是謹慎的觀察四周,發現沒有危險後,便四足發力,藉助各種外物輕盈的爬進身後三樓的某扇窗戶里。
黑色的大貓扒住窗沿,尾巴一盪落在書桌上,與原本坐在桌邊的男人打了個照面。
「……」當見到自己這位老搭檔的那一瞬間,這隻成年大貓不自禁後退半步,黑乎乎的貓臉上現出一絲古怪且滑稽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