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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說的多,周渠就愈發急切,到了後頭,周渠已然紅了臉,滿臉布上了豆丁大的汗滴。
一陣風從窗戶中吹拂而入,帶著外頭雪覆蓋後泥土的味道,但更多的是梅花的香氣。
容暮兀自聽著,當下側過頭去,琉璃目略顯恍然地看著窗戶外套林寒傲雪的紅梅。
但不過幾息,容暮就被這忽然而入的寒風吹拂到咳嗽起來。
周渠焦著心,看眼前的貴人咳嗽到紅了眼,才注意到丞相大人蒼白的面色,連忙粗手粗腳想要將窗戶合上。
但胳膊還沒抬起,就被容暮阻擋了下來。
容暮白色的宮袍捂住發紅的鼻尖,但他的視線還落在紅梅之上。
這一株紅梅像極了楚御衡宮裡的那一棵。
恰逢外頭宋度敲了敲門:「大人,時候差不多了,還要回府上喝藥。」
容暮收回打量窗外梅樹的視線,起身撣了撣衣袍上的褶皺,同時對周渠所託之事避而不提:「今日還多謝周老闆留了一桌,帳目記在丞相府的帳目上即可,本官告辭。」
「大人!那少將軍的事!」
容暮壓下咳嗽的欲\\望,嘴角泛起絲絲苦笑道:「那案子並非本官可以插手的,周老闆著實找錯了人。」
「大人!」
身後人還在挽留,但容暮的步子絲毫沒為此而停滯。
外頭的宋度在容暮一腳剛踏出門的那一刻,便連忙將大氅披在他身上。
見自家主子面色蒼白,唇畔都失了血色,宋度皺起了眉頭:「還是太過勉強了,大人的身子就該在府里好好休養。」
容暮由著他為自己系好脖子上的繩帶,這會出了門,外頭的梅花香氣更加濃郁。
宋度見他失神,疑惑:「大人?」
「我們回去吧。」容暮收回瞥向梅樹的視線,邁步離開。
宋度愣神,忽然想起,每年冬日從宮裡回來的大人身上總有這樣的梅花香氣,以及困頓的身軀。
路上,馬車平穩行駛。
容暮今日多費了些神,華淮音的事情反覆橫跳在心間,現在靠著馬車裡的軟靠,容暮還明面上閉眼假寐,實際在思酌。
忽然遇到一陣喧囂,馬車的「骨碌」聲也戛然而止。
容暮微蹙眉頭,掀開前頭馬車帘子,就見前頭的大道已經被堵了起來,有數十人身穿官府捕頭衣服此刻團在大道,旁邊還有烏泱泱的百姓。
「大人,前頭好像是官府查案拿人,人多了些,擋了道。」宋度探著身子,隨後回道。
容暮聞言瞧了過去,他們這是剛剛到了鎮遠大將軍的府邸前,兩尊石獅子在門外耀武揚威,但都不抵一襲湛藍色衣袍的男子來的更有光彩。
等那人轉過身來,容暮驟然同他對上了視線,握著簾襟的手骨當即泛起了青筋。
即便只在數日前堪堪見過一面,容暮也將這人認了出來。
是聞栗啊……
第20章 舊人走了
湛藍色衣袍衣袍在身,聞栗容貌俊朗,當下手上還把玩著一柄長劍。
見他馬車停下,聞栗尖利刀刃倏然入了劍鞘。
未曾料到會是聞栗先和他打的招呼,容暮看著聞栗一步步的馬車走來,原本悸動的心也隨之冷靜下來。
「容大人?下官是剛入朝的奏讞掾,聞栗。」
聞栗朝他行禮,而且行的官禮。
容暮眉梢微揚,原本緊握著的拳頭現下鬆開來:「本官之前見過你,不必多禮。」
他本就坐在馬車上,比下面站著的人還高了半個身子,而且現在眼前人向他行禮腰背彎下,那模樣哪有第一次見面時的倨傲神色。
但等容暮讓聞栗起身後,這樣的感覺轉瞬即逝,好似這人生來就該光鮮亮麗,腰骨不折的傲氣模樣。
「現在得了官職,以後承蒙容大人關照。」聞栗說這話的時候仔細端模著容暮的面色,見馬車的清潤男子面色如常,聞栗笑意不減,「陛下還說丞相大人在府上養病,出不得府的,丞相大人現在這是打哪兒來?」
容暮還在思索聞栗前頭那句話,明湛落拓的雙眸里波瀾不興:「從醉仙樓回來,沒想到半路會遇到聞大人。」
「醉仙樓啊……」聞栗眯著眼,微微勾起的眼尾在雪光中分外好看,「若不是下官忙著現在來捉人,一定要去那兒嘗嘗一嘗,前幾日陛下還同下官提過日後要去嘗嘗。」
驀然提及楚御衡,容暮心湖微揚。
昨晚楚御衡還來了他府上,同他親昵。
這樣的想法一冒出,容暮也不免被自己突然浮現的想法氣道。
「飯菜也當真是極好的,聞大人有空了該多去嘗嘗。」容暮不置可否,視線從聞栗臉上移開後瞧著宅子外分外熱鬧的一群人,不動聲色地問道:「不知聞大人是在忙著什麼案子,竟來了此處捉人?」
「丞相大人感興趣?可這是下官的公務了,即便大人是一國丞相,也不能捷越至此吧……丞相大人從北疆回來傷了身子,自當好好在府上養著才不枉陛下的心意。」
聞栗的臉上又重新恢復最初見面時候的傲慢。
當下被人下了臉子,也讓容暮愣怔一瞬。
但他很快就想通了。
聞栗能待在楚御衡身邊,自然也會知曉自己是何身份。
在朝為同僚,私下則為對手。
楚御衡身邊人的位置自己爭不過,現在也無意去爭,但在聞栗眼裡,他或許都還是個阻隔在他和楚御衡之間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