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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暮順著黑馬的鬃毛摸了許久,看著馬頭呼著熱氣蹭著他的掌心,容暮驀的側臉好似帶著光,氤氳著明淨的笑意。
笑意淡薄而不可辨,像幽深潭水下偶爾滾出的氣泡兒,只一眨眼的時間就不復蹤跡。
楚御衡眨眨眼,此刻居然有些不確定方才是否真的瞧見了容暮的那抹笑。
眼前人見了馬就忘了他。
楚御衡心間有些吃味。
可容暮尚未覺察,摸著馬兒的鬃毛淋漓沉酣。
偶然一片浮雲輕緩而過,雲微天淡,攥著韁繩的容暮欣然之情漸褪,淨白鞋靴徒然借力,容暮上馬的動作連貫自然,行雲流水地做下來不見半點生澀,熟練而悠然。
見容暮都已經騎著了昨日他騎的那匹黑馬,楚御衡只得獨自一人上了馬車。
若他不曾受傷,那他此刻同容暮並駕齊驅的就是他了。
馬車「骨碌碌」一路順著官道往前行去。
考較著楚御衡有傷在身,馬車旁御馬的容暮將速度放緩了些。
至少比得昨日慢上了許多。
而楚御衡一個人坐在馬車裡,還時不時掀開馬車的簾襟,稍微抬眼,楚御衡就能看到前頭一席素白大氅在身的容暮跨坐馬上。
馬匹也算控得極穩健。
楚御衡只見容暮兩手提鞭,材質上佳的韁繩順著容暮的無名指及小指間繞出,最終握於馬上人的拳心,而容暮的腰杆也直板板的,烏黑的髮絲大多攏在後頸處。
日光下有風拂來,捎帶著容暮烏黑的髮絲飛揚而起,在沙土地上留下一動一動的影影綽綽。
這當真是讓楚御衡嘆之為陌生的光景。
他的阿暮文氣極重,溫書習字,功名利祿里打著轉兒,官務倥傯,有誰曾見容暮還有這般御馬的翩翩之姿。
楚御衡的思緒格外複雜。
驕傲又情迷。
但等楚御衡瞥見周圍行客對容暮的嘉贊之色,他便豁然從方才的沉醉之中清醒過來。
拳頭都捏得極為緊緻。
一種獨屬於自己的寶物被覬覦的不悅油然而生。
作者有話要說:蟲攢著一起捉。
應該還有
第71章 先斬後奏
容暮方鬆了鬆手, 側首就見馬車裡的男人擰巴個眉頭,同時看著一眾子民面色不善。
這不該是為君者該有的樣子。
稍加思索後,容暮便控住馬繩朝楚御衡的馬車處趕去。
不偏不倚, 剛好堵住了楚御衡朝外看的小窗口。
而被這一抹白襲面而來,楚御衡不虞的面色緩下了許多, 就連看了一路的枯黃草地, 楚御衡也瞧著順眼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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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寒冬臘月, 灝京城的宮裡卻沒有江南這般暖意融融。
今年的雪下得早。
剛入了臘月,鵝絮的雪花就肆意飄飛,落進了枝葉的枝幹上,又堆在明黃色的琉璃瓦上, 給莊嚴高大的宮殿蓋上了一層白色的暖衣。
而楚綃宓正坐在御書房裡另添置出來的一張案几上,柳眉皺起,弧度同她的兄長有七八成相似。
披了一上午的摺子,楚綃宓實在忍不住了。
胡亂批完最後一份摺子, 緊緊攥著狼毫筆的楚綃宓扭頭看著一旁的耄耋老人, 恭敬之中又賣著幾分嬌。
「趙爺爺,我批完了。」
楚綃宓口中的趙爺爺正是天子之師趙朗清。
趙朗清今年已入耄耋之年, 輔佐寸三屆帝王, 第二任帝王也就是先帝登基後, 趙朗清已然告老,但閒滴崩殂前, 其又臨危受命,以聘輔佐少年天子。
如此反覆, 在楚御衡可以獨立處理朝物後,趙朗清便又告老了。
悠閒日子寸了十多載,趙朗清雙目依舊透亮。
此次趙朗清再入宮, 還是楚御衡為南下江南才把他請了出來,輔佐楚綃宓處理朝政。
當下趙朗清輕壓下一口茶水,縱然鬚髮盡白,莊嚴仍然不減。
輕飄飄地指出楚綃宓偷工減料之處,言語雖和緩,也讓楚綃宓緊了緊心。
楚綃宓趕忙撤回摺子低頭看,果然疏忽了一下。
按著趙朗清的意見改正寸來後,楚綃宓便無趣地等著奏摺晾乾。
恪勤貞固,當今陛下磨了這麼多年才得以如此,公主殿下還是年紀輕了些,趙朗清知曉今日實在困不住楚綃宓了,則退身下去。
當下御書房只剩楚綃宓一人。
見趙朗清離去,楚綃宓挺直的腰板驟然間便塌了下來,趴在桌子上,楚綃宓的臉還貼著冷冰冰的桌子,心裡頭長嗟短嘆。
如今楚綃宓可算知道自家皇兄每日的勞累了,要批這麼多摺子,朝堂的大事小事不加挑揀就全部都呈交了上來。
簡單的,繁瑣的,堆雜在一起,不免讓人心煩意亂。
以至於楚綃宓不到短短二十天就消瘦了許多,往日的頰邊軟肉都消彌了。
不光被這些奏摺焦慮著,楚綃宓還時不時擔心自家兄長去尋阿暮的事。
她皇兄性子倔,不輕易低頭。
遇上能做出用火遁來徹底消失在灝京的行徑來的阿暮,指不定會出什麼岔子。
若是小事,二人爭論幾句便罷了,但她皇兄逼得凶了些,可否會對阿暮使了什麼強硬的法子,倘若那般,後果不堪設想。
媚眼含著水霧,楚綃宓憂到一對柳眉都好似打了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