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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書墨點點頭:「年前就有這打算了, 但那幾位繡娘大多在邰南郡還有家眷,想勸服她們都過來不是一件易事。」
「那後來沈兄是如何說服她們的?」容暮好奇。
「砸了銀錢。」沈書墨暗自忒了一口氣,「砸了十倍的工錢, 換她們在灝京傳教這頭的繡娘雙面繡的古法, 不然我那小店指不定下回就葬送在灝京哪位貴人手底下了。」
說罷沈書墨不免覷了一眼楚綃宓,怨念不小。
「噗……」看沈書墨吃虧楚綃宓的心情可還真不錯, 於是楚綃宓忍不住笑了,眼裡藏著水光,絲毫不介意沈書墨此時言語底下的蘊意, 「繡娘來了,那本宮可太開心了。」
就此, 沈書墨怨念更深。
但容暮看在眼裡, 見楚綃宓和沈書墨並無旁的大衝突,也慢慢放下心來, 還留二人一同用晚膳。
但都被各自推辭了。
沈書墨:「我布莊子還有事沒辦完, 今日還是抽空來的。」
楚綃宓:「我宮裡的教習嬤嬤還等著本宮回去,本宮今日還是偷跑出來的。」
莫名的默契讓楚綃宓和沈書墨再次對上了視線,須臾光景里二人不約而同地避開了視線。
眼見著似乎越描越黑,楚綃宓擺擺手起身告辭:「本宮這就走了, 三日後慶功宴上再和阿暮見面。」
「那就,三日後見。」容暮清朗一笑,好似有星光點點漏進眸中。
容暮和沈書墨將人送上了馬車,見馬車咕嚕嚕的離開,沈書墨繃著的面骨這才垮了下來:「為兄也該走了。」
嘴上說著要走的話,沈書墨停下腳步,還從懷袖中取出了一個精緻的小包裹:「差點忘了,為兄還有東西要給你。這是何朝聽說為兄來,特意讓帶給你的。」
容暮心湖盪起層層漣漪,如玉般的指節接過沈書墨遞來的包裹,面上笑意不減:「他近來如何?」
「還就那樣吧,每日蹲在府上,也就我去拜訪的那日才從書堆里抽出功夫見我一面。」
容暮能想像何朝讀書時的模樣,容暮提著何朝贈他的小包裹笑道:「他素來如此了,如今考試在即,想必日日都得扎在書冊里了。」
「可容弟你當初就不是,殿試前為兄看你書冊都沒摸幾下。」沈書墨還記得當初容暮參加殿試前的光景,那時候他明明已經被家裡人帶回陵岐郡守著家業了,但還是沒忍住私自跑來灝京的書院。
以為會見到容暮苦讀的身影,不想容暮卻淡然的不得了。
至今不知沈書墨當初還回來了,回想自己殿試前的自傲,容暮唇角彎起淺笑:「那何朝他可不能學我,溫故知新,多看些書總無得壞處的。」
「容弟說得對,讀書好哇,何照以後就和容弟你一樣在朝中當大官。」沈書墨摸摸腦袋,最後還是沒忍住,「所以阿暮你以後就一直在灝京了麼?」
容暮點點頭:「大概會如此了。」
得了這個答案的沈書墨似乎並無驚訝。
他認真地看著眼前的白衣男人,像是想極力記住容暮此刻的模樣。
容暮就像他夜裡時不時會看見的月亮,清朗的夜空里高懸在天邊,偶爾被夜雲遮蓋的時候也像極了在天邊點亮了燭火,氤氳了雲層。
歸根結底,容暮來陵岐郡的一遭是他的黃粱一夢。之前的他還有執念,現在的他夢醒了,回了灝京的容暮不會再回陵岐郡,那他也該回去了。
似有沉沉的昏暗瞬間攏在沈書墨身上,但他故作輕鬆:「那為兄祝容弟前程似錦,鵬程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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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容暮在丞相府外送走楚綃宓和沈書墨後,天色就驟然間變得不盡如人意。
烏雲籠罩著大半邊的天,帶著風雨欲來的壓迫之感。
可在這樣的天色下,宮中宴會專用的乾翎宮依舊熱鬧非凡。
今日可不僅僅是回京將士的宴請之宴,還是北盟國投降使者來降的典禮,昨日浩浩湯湯的北盟國使臣已經入了京,百姓熱鬧看夠了,倒是沒有對手下敗將太過凶婺對待。
如今的宴席上,北盟國席位已被坐滿,其中他們獨特的硃砂色的短袍以及掛在絡腮鬍須上的玉石讓這一群人同灝京的文武百官格格不入,即便是官員里最糙的華家父子二人,都比不得北盟國這群人來得放蕩不羈。
但為首的使臣依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孫鐸已經第三回 嘆息了,他是北盟國的朝中重臣,更是皇親國戚,但北疆一夕戰敗,他瞬間就什麼都不是,被他皇兄派來送上投降文書,正式受降的滋味著實不好受。
但怎奈他那皇兄作為北盟的君王,年歲已高,古來稀的年紀或許熬不到親自來灝京,半道上就會一命嗚呼。
帝王不能來,大皇子卻配合他來了。
可孫鐸看著大皇子年紀不小了還痴迷舞姬的貪色模樣,心中又怨又恨。
今兒可還有大事在身,大皇子還是這般貪玩,陛下讓大皇子同他一道確定不是來拖北盟國後腿的麼。
而最高位的帝王自然將底下的全景盡納入眼底。
一襲朱玄色的龍袍在身,生生將本就一言不發的楚御衡彰顯地愈發冷厲肅穆,搞高高在上的帝王,誰人在肆意窺探,除卻飲茶的容暮,自然無人會和楚御衡四目相對。
楚御衡心口微漾。
阿暮還是他的臣子,他們君臣二人勢必會在史書中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