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沈書墨言罷笑笑,抬臂將一旁的軒窗向下打了打,等秋日的陽光晃不到容暮的眼後,才抽身回座:「秋日裡的日頭可還有些灼烈。」
心湖似有蜻蜓點水而過,細密漣漪輕緩盪起,容暮擱下原本擋於面前的腕骨:「多謝……」
沈書墨看著容暮道謝時脖頸處微起著的青筋,剛剛輕緩下的心緒又被容暮接下來的話攪起層層波瀾。
當初容暮在學書院裡緊追著的那人真無眼色,居然沒發現這塊珍寶。
沈書墨心存僥倖地在心中低喃。
-
二人在茶館的包廂里一坐便是兩個多時辰。
日漸傾斜,容暮的身影也在光下被拉的很長,半個身子都被曬得暖融融的,等要離行上馬車時,容暮身上還染有茶汁的清香,混雜著糕點的香酥氣味。
陌生卻意外的相融。
二人在茶館前分道揚鑣。
已經上了馬車的容暮掀開馬車帘子,看著前頭正準備上沈家馬車的沈書墨,出言輕喚:「沈兄!」
沈書墨回首:「嗯?」
「顥京之行,要一路順風。」
沈書墨忽就笑了:「好,你在這處也好好調養身子,江南的冬日雖說比得灝京暖和,但大抵還是冷著的。」
「沈兄也多注意保重身體。」
「那是自然,那我們就年底再會!」
「嗯。」
「容弟記得也要多出去走走逛逛,江南好風景,秋日上佳,可別辜負好景。」
「好。」
「還有……」
容暮好脾氣地掀著帘子,溫和地等著沈書墨接下來的話。
沈書墨咬咬牙,看著容暮的好容貌提醒道:「容弟只觀景便好,江南的姑娘多情且細敏,容弟若無心,就別多做招惹去。」
容暮攥著馬車帘子的手微微一僵,他不知自己做了什麼,才會讓沈書墨會誤會他會隨意勾搭江南女兒的心。
迅速反省自己來了陵岐郡後的所行,容暮也並未找出什麼毛病。
但看沈書墨認真模樣,容暮驀然間兀自笑了,笑聲隨著成熟金桔的清爽秋風而來,明湛落拓而不自知。
「知道了。」
-
沈書墨這麼一走,容暮突然閒了下來。
其實他來江南,除了同沈書墨接洽以外,還同周渠的人通了聯繫。
他讓周渠給宋度遞了消息,以免宋度過於憂心,至於華淮音,他並未多說,華淮音藏不住心事,就讓華淮音認為他死了為佳。
周渠底下人還言,當初華淮音得知了消息一時氣急,要從江南趕回灝京為他奔喪,關鍵時刻卻被宋度一鞭子攔了下來,也不知宋度同華淮音說了什麼,如今二人都還在江南久留,似有不回都城灝京的打算。
不過華淮音能不回去也是好事。
上個月容暮同沈書墨已經去了陵岐郡南邊的邰南郡,那次他借著無靈感為由在邰南郡四處遊覽,還抽空遠遠地瞧了瞧華淮音和宋度。
而等容暮見到華淮音時,華淮音正在和宋度準備去飯館吃飯。
二人皆無大的變化,只是半路上,二人對峙時的氣場冷了許多;容暮也不便多做叨擾,僅遠遠地看了幾眼,就和沈書墨離開了。
而現在容暮發現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沈書墨出發灝京已有五日。
之前沈書墨還在陵岐郡的時候,總會隔三差五來找容暮。
不是約著喝茶,就是一同去沈氏鋪子裡看布料,總之不會讓容暮像如今這般,一連好幾日都閒散在家。
也得虧他現在有了閒散的日子,容暮才能全身心地去操辦新建學堂的事項。
他心心念念著辦學堂,不過因為懷想自己當初的窘境,那時他去書院,也並無十足把握能讓書院收留自己讀書,下山路上還頗為焦灼,以至於書院的師長將他收歸門下時,他還頗為驚喜。
畢竟灝京的如他那一般年紀的兒郎並非會如他這般,在啟蒙後還能有書讀。他能那般順利,不過靠華老將軍在背後的默默出手罷了……
灝京尚且都還有讀不上書的孩子,更何況灝京城外。
容暮這才想起在陵岐郡多開設一家學堂。
有了錢財好辦事兒,容暮短短大半年時間攢下的銀錢刨去購買如今府邸的銀子,還剩不少,每月又有沈書墨鋪子裡的收益出來,剩下的要去置辦學堂還是夠的。
容暮精挑細選了一處好場所,又花了一日專門拜見附近私塾的已退師長,書院的開辦總算漸漸上了穩路。
算上修葺和整管學堂的時間,下月學堂就能收納孩童。
容暮雖累,但著同他埋身齊摞摞的奏章的感覺還是不同的。
昔日,他審閱所有的摺子,為的不過是楚御衡獨獨一人;而現在他忙於銅臭和書院,又是一種別樣的體會。
而這段日子,何朝正在埋心苦讀。
何朝不過十歲年紀,之前過了一巡考試,如今參加秋闈的學生里,屬他年紀尚且算最小。
容暮從來不會給何朝壓力,而何朝他自己也爭氣,臨近秋闈,何朝所遇疑難越來越少,只是人消瘦得緊,大大的圓眼下時常攏著兩片陰影。
每日晚間用膳,容暮都默默給何朝多加些菜,夜裡也會讓婆子送些湯水去給他補補。
等秋闈過後,回來的何朝如釋重負。
這日,何朝一回來就癱在庭院中的涼亭里,一步也不願多走,還得虧容暮給他送來溫熱的茶水,讓他潤潤發乾的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