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丞相大人安。」
宋度已經去讓老闆上菜。
當下容暮走到主位之上,修長指節靈活轉動,解開了披在身上的厚實大氅後,容暮清淺笑道:「各位大人都坐,不必拘束。今日也是容某一時意動,病情穩定下來想起還沒有宴請過各位大人,便在此擺上一桌,感謝各位大人在容某重病時的探望。」
今日廷尉周成孔也來了,周成孔就是前些日子親自去丞相府里向容暮討要法子的那人,和容暮也熟絡幾分:「丞相大人客氣了,不過丞相大人今日看著臉色的確好上許多。」
「請了那麼多日的病假,自該養好身子。」
眾人又是一片扯著嘴輕笑。
到底是拘束的。
這麼多年來,他們私下裡也不曾和丞相大人有過過多的交涉。
先前聽說丞相大人從北疆回京後重病,贈藥贈禮也是出於禮數,他們倒沒想今日真能和丞相大人落在同一張桌上。
好在醉仙樓上菜極快,出去的宋度小半盞茶時間便回來了,同時帶來香飄四溢的美味佳肴。
有了美食當前,碗筷疊響之際,眾人的冷冰之狀便緩緩破開來,主要還是周成孔將一切看在眼裡,期間數次提到朝堂之事,一來二去,在場的幾位隨之各自說起來。
有人欣喜有人憂,年關當頭,陛下對手下人的管制愈發嚴苛,有功就賞,有錯就罰。
官位升降之餘,眾人心驚膽戰。
眾人喝酒,容暮獨獨喝了一盞清茶,以茶代酒,容暮唇角帶笑,靜靜聽著他們說起近來朝堂最熱鬧的事。
現下說話的便是周成孔,最棘手的莫過於他:「不過要說倒霉,那還是鎮遠大將軍那兒子走了霉運,三年前的案底都被聞栗給翻了出來,這會兒可算棘手極了。」
「那案子的確撲朔,少將軍現在也束手無策,估計焦頭爛額著呢。」湛藍色長袍的太僕許贇一口乾了盞中的濃酒,眉頭緊皺。
容暮不動聲色放下手中的青瓷杯盞,裡頭的茶汁澄明通透,當下還有小半:「三年前的案底?」
他雖說管控著朝政,但也沒聽說過華淮音三年前犯了什麼過錯,還會留下了案底。
「丞相大人不知道這事兒?」許贇狐疑。
容暮微微搖頭,琉璃目里波瀾四起。
周成孔訝異,隨即一拍桌面,恍然大悟提醒道:「丞相大人當時在通州賑災,應該還沒聽說過這事兒。」
許贇搖搖頭,嘆息一口氣,道:「三年前少將軍當街行馬,似乎碰擦了一耄耋老嫗,當時還沒什麼事兒,可那老人家晚上回去,人便沒了。後來那老人家的兒子次日午後狀告官府,說是少將軍騎馬緣故,才讓自家母親人沒了。
這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可為難之處便在那老人家被少將軍的黑馬碰擦到,不過擦傷了手指,當時還無礙,能行能走,可遞了狀告書回到家裡,一晚上就突然去了,而且是整個一大家子五口人從老到小在遞了狀告的第二日全部死了。」
「那這案子當時是如何判的?」
容暮一手的指腹摩挲青瓷茶盞上頭的翠竹雕紋,一手抵著額頭問道。
「官府有何可解之法,那家子人都死無對證了。下官作為太僕,素日裡掌管宮廷御馬和全灝京的馬政,華淮音那事同下官也有點關係。」
華淮音所騎的馬,便是從許贇那兒租來用的。
馬兒傷人,許贇作為最上頭控著馬政的一把手,當初沒有被問責,但現在暗自被聞栗尋了出來,以後少不了被問責。
「有了人證,現在這案子又被聞栗給翻出來了。就那耄耋老人之死,他擺明了就要為那家人出頭,現在證人站出來了,意思似乎是說少將軍白天裡碰擦了那老嫗,見那家人居然還敢狀告他,夜間便派人親自解決了那一家人。」
周成孔摸著鬍鬚,插話言道:「不過就為這事,華家那位今日還說要請我吃飯,想來是想借我的手替他把這案子壓下去。」
作為廷尉,周成孔掌管司法審判,算是聞栗的上頭那位了。
華淮音求於他,也說得過去。
「要我說周大人你還是莫要插手了,現在聞栗在朝堂上順風順雨,可算是陛下眼前的紅人了,孰輕孰重咱們心裡有數,犯不著為這少將軍就礙了聞栗的眼。」
在場的某一位官員低聲說道,所言之物引起其餘幾人連連點頭應和。
他們皆為朝堂文官,和武將素來不和,犯不著圍著武將那些事就忤逆了陛下。
周成孔也頷首,吐出一口濁氣嘆道:「聞栗他翻出來的案子又何止這一件,年關休沐之前,那十年前的埋嬰案,七年前的投毒案,他不都快要翻案了,陛下想來也是站在他那一頭的……」
灝京的權貴骯髒事一堆,殺人滅口已不算什麼讓人驚奇的事情了。
但那些都是污泥之下沉澱已久的淤積,何曾有人將這些爛泥挖了出來,明晃晃的攤開在眾人眼中嗎,人人都巴不得光下離開這些淤泥,又有何人敢主動靠過去,染上一身惡臭。
那幾人還在念叨著聞栗翻出來的那些沉寂已久的疑獄,聞栗有想法,有手段。
即便是容暮聽到這些,也不能掩飾心生的敬意。
容暮心裡有些敬佩聞栗敢於翻案勇氣。
可若說華淮音當真如同他們所說那樣,不但騎馬撞傷了人,還夜半時分殺人滅口,容暮就持懷疑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