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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悔改,逆天而行。」九方淵斂了笑意,慢慢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掩下眼底的暗色。
鹿雲舒摩挲著指尖,凝視著那上面沾的糕點屑:「前文早悟蘭因,後文死於絮果,她不願放下自己的怨恨和執念,最後落得個沒有輪迴的下場。」
紙團堆里的冰冰突然抬起頭,看向鹿雲舒,待確定「沒有輪迴」幾個字真的是他說出來的之後,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九方淵。
九方淵沒什麼表情,好似根本沒聽見這話,饒有興致地徵詢鹿雲舒的意見:「她沒了輪迴,所以在世間作亂,等救出人來之後,要不要送她個挫骨揚灰?」
鹿雲舒動作一滯,沒作聲。
兩個人沉默不語,冰冰總覺得氣氛不太對勁,蹬著紙團往地上一蹦,打破了寂靜的氛圍。
「你好好休息,寫了這麼多,昨晚應該挺累的。」九方淵掃了眼桌上的紙團,笑了下,「可別不聽話,乖乖睡一覺,等晚上咱們再去那宅院。」
門開啟又闔上,鹿雲舒看著桌上的茶杯,九方淵的那杯還剩一半,分量與吹涼之前沒有變化,他垂著頭,將茶水潑掉,把空茶杯和豌豆酥一併收拾起來,然後拿出幾張新的宣紙,研了墨,垂腕落筆,並沒有乖乖聽話的意思。
臨近傍晚,九方淵過來敲門,鹿雲舒方才收了筆,想了想,將剛寫完的一幅字用鎮尺壓好,出了門。
現在的時辰和昨天差不多,兩人直接往城郊的宅院去,誰知到了那裡並沒有出現昨天的情況,沒有唱戲的聲音,宅院破敗,人跡罕至,儼然一座不起眼的荒宅。
冰冰推開大門,說來也怪,這大門昨天被它弄壞了一扇,今天又變得完好無損了。
九方淵遠遠掃了一眼,院子裡的裝飾和布置都和昨天不一樣,他用神識看了一遍,並沒有發現幻陣的痕跡:「也許不只是時辰有要求,日期也有,今日大概進不去。」
「淮州城裡的人具體是什麼日子失蹤的,宗門裡有查過嗎?」鹿雲舒蹙緊眉頭。
「宗門裡給的信息只有玉牌里的,應該是沒想過除了時辰還要查日期。」九方淵取出一張傳音符,「我傳音回去,讓宗門裡的人查查,將所有人失蹤的日期發過來。」
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鹿雲舒頷首:「讓他們快點查。」
又是無功而返,這回遇上飯點,兩人找了一家看起來生意不錯的客棧,一坐下,九方淵就問了有沒有糖醋排骨,店小二記下他們要點的東西,先給他們上了一壺清茶,因為兩人都戴著面具的緣故,還多看了兩眼。
坐的是二樓靠窗的位置,窗戶開著,轉過頭就能看到街上行色匆匆的人,忙著往自己家中趕去。
鹿雲舒從離開那宅院後就一直在出神,九方淵給他倒了杯茶:「喝點。」
「萬家燈火人間星辰,凡人與修者看到的風景不同,追求的東西也不同,但塵世碌碌,如何衡量自己的選擇是否值得。」鹿雲舒捧著茶杯,抿了口茶水,「我們修仙,說得好聽點是要拯救天下蒼生,實際上是為謀求自身的安逸與壽數,所言所語,未免太過冠冕堂皇。」
九方淵放下茶壺,笑了:「你直接說修者自私就好,世人皆自私,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真正能為他人獻出生命的,以一己之力證道的人,不是沒有,只是與另外大多數比起來,很少罷了。」
因為這樣的人很少,所以每一個,都被人們記在心裡,久久不會遺忘,有如令仙山各大宗門公開聲明的葉昭安,有如當年圖南城一役,正邪兩道合力護法的魔尊大人,他們雖不在這個世間了,但記得他們的人永遠不會消失。
鹿雲舒不作聲,捧著茶水一口接一口地喝。
旁邊有客人帶著佩劍,看樣子也是修者,正邊吃邊聊:「想當年圖南城一役,魔尊大人隕落,這麼多年過去了,魔界還沒有選出個新魔尊,依我看來,這就是我們正道進攻他們魔界的大好機會。」
鹿雲舒聽到這話,往說話人的方向看去,意味不明地哂道:「沽名釣譽之徒。」
修真界中修者萬千,說什麼話的人都有,九方淵連個眼神都欠奉,不過提到圖南城的話,他思量了片刻,突然問道:「要不要去圖南城逛逛?」
自魔尊大人隕落後,正邪兩道就達成了默契,彼此心照不宣,友好相處,圖南城變成了兩道混居的地方,久而久之,還有不少人在圖南城進行交易,如今那裡已經變成修真界有名的交易地點,有三十六條交易街,還有最大的拍賣會場,每月都會進行拍賣。
圖南城距離淮州城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在天偃城附近,如果御劍,大概要走一整天,九方淵原本就準備帶鹿雲舒去圖南城一趟,就算趕不上拍賣會,也可以逛逛交易街,淘點法器和丹藥,如果時間上來得及,還可以去天偃城走一圈。
「你想買東西嗎?」鹿雲舒這些年跟著曲有顧走南闖北,也曾去過圖南城,「算算時間,應該能趕上這個月的拍賣會。」
九方淵一怔,回道:「換了靈石,準備置辦點法器丹藥,我都忘了,你應該比我更熟悉這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