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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是這裡?」鹿雲舒遲疑問道。
九方淵的表情也有些複雜:「按照玉牌的指示,是這裡沒錯。」
按照指示的路線,他們直接離開了淮州城,面前是一座荒廢許久的宅院,垣牆四合,大門虛掩著,上面的銅製門鎖鏽跡斑斑,周遭雜草叢生,襯得宅院更加荒涼。
鹿雲舒揉了把冰冰,將它對準大門扔了出去,然後衝著九方淵眨眨眼,乖巧一笑,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看得九方淵愣了兩秒。
鹿雲舒攤攤手,不怎麼有誠意地解釋道:「一時手快,習慣了。」
被扔出去的冰冰並沒有發出聲音,落地之後身形膨脹了幾分,接著便一爪子揮向宅院大門,直接將那扇門拍碎了,另外一扇門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搖搖欲墜。
「嘶,忘了這傢伙力量恢復了。」鹿雲舒小聲嘀咕。
九方淵此時已經明白過來了,同情地看了眼蹲在宅院門口用門檻磨爪子的冰冰:「怎麼想到這種方法的?」
現在的冰冰很容易造成嚴重的傷害,若還是之前力量被封印的狀態,讓它去開路,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鹿雲舒垂著眼皮,極輕地笑了下:「跟你學的。」
九方淵:?
「在霧林的時候,你不讓我直接碰那陣眼,是讓它去動的。」兩人並肩往宅院裡走去,鹿雲舒邊回憶邊解釋,「後來經歷的多了,慢慢能明白你當初的顧忌,要離危險的事物遠一點,保護好自己,留著這條命,等待和你再次相見。」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九方淵體會到了誅心的感覺:「雲舒……」
鹿雲舒平靜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分開的時候總會回憶,閒著無聊就想想之前發生的事,越琢磨越覺得,以前很多時候我都做得不好,讓你很辛苦。」
九方淵立馬否認:「沒有,你做得很好,怎樣都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哄著。」鹿雲舒失笑,踢了踢蹲在地上的冰冰,冰冰會意,變成巴掌大的雪糰子,跳到他掌心,「你要是沒問,我也不會說這事,主要是想告訴你,我現在懂了很多,能理解能體諒,所以你有事可以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九方淵不作聲。
鹿雲舒低著頭,撓了撓冰冰的下巴:「與其等我自己發現一些事,我更希望你可以主動告訴我。」
九方淵抿了抿唇,抬眼看過去,正撞上鹿雲舒期待的目光,他突然有點慌,鹿雲舒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他教我收余怨、免嗔痴,忘仇懟、改定命。
休戀逝水、恨海回身、早悟蘭因。」
宅院裡敲鑼打鼓,傳出一道女聲,幽幽地唱著,單從戲詞上看不出什麼,但她唱得太哀怨,導致這詞曲聽起來過分淒楚。
九方淵與鹿雲舒對視一眼,收了聊天的心思,快速往宅院裡走去。
院子裡破舊荒敗,野草及腰高,將石板鋪就的路頂裂了幾條縫,唱戲聲是從後院傳來的,一路走過去,衣擺上颳了不少草屑。
未及走到後院,又聽到那女聲重新唱了起來,這一次的戲詞,是凶煞異常。
「我偏生惹閻羅、屍山出、血海歸、甘墮落。
三生不見、自斷輪迴、死於絮果。」
前一次的戲詞唱得哀怨淒婉,叫人忍不住心生同情,這一次唱得決絕狠厲,讓人有種想哭的衝動,鹿雲舒聽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下意識握緊手。
冰冰差點被殺死,登時一個激靈,嚎叫出聲,掙扎著從鹿雲舒的手上跳了下去。
九方淵也聽得不舒服,直接牽起鹿雲舒的手:「別多想。」
鹿雲舒共情力太強,只是聽著這聲音,就差點被那唱戲之人拽入她的情緒之中。
「別擔心,我沒事。」他搖搖頭,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思緒甩開。
九方淵沒鬆開手,將他往自己身旁拉近了些許,囑咐道:「別勉強。」
鹿雲舒彎了彎眼,他不笑時帶著股威嚴的氣質,一放鬆下來,就顯得整個人柔軟溫和:「我不是小孩子,放心吧,你不如看看冰冰,剛才我差點掐死它。」
九方淵瞟了眼冰冰:「掐不死,它皮厚。」
冰冰:「……」
「嘖,皮厚算什麼形容,你應該說它命大。」鹿雲舒說著說著就笑出了聲,「到底是上古凶獸,好歹給它留點面子,你可以稍微夸它兩句。」
九方淵勉為其難地看了眼冰冰,極其敷衍地夸道:「命挺大。」
冰冰:「……」
實不相瞞,我也覺得自己命大。
穿過前庭進入後院,才發現那唱戲聲是從西面一個獨立的小苑中傳出的,鹿雲舒腳步微頓,扯住了九方淵:「現在是什麼時辰?」
這宅院在淮州城外,他們從客棧趕過來,路上花了一點時間,到達這宅院時,太陽還未下山,眼下日頭西斜,緩緩下落,正好被小苑的圍牆擋住,只餘一小片即將被黑暗吞噬的橘黃暖光。
駐足的一會兒工夫,那光亮就被蠶食乾淨了,顯出一片極其不正常的陰翳,半陰半明,將那小苑襯得鬼氣森森,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