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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便推開擋在門口的泰和真人,直接衝進了屋子。
泰和真人慾伸手阻止,卻被扯住了衣擺,甫一回過頭,就看見龐大的凶獸目光滲血,咬著他的衣裳,死死地盯著他,像是要將他生吞了一般。
冰冰往前踏了一步,巨大的爪子一把將地上的蘭花盆踩碎,它暗紅的眸子裡跳躍著興奮,眼前這個長得不怎麼樣的老傢伙,身上散發著熟悉的力量,和其他討厭的人類修者不一樣,聞起來十分可口,整個吃掉的話,一定能增加不少的力量。
可是聽王上的意思,這老東西好像是什麼師尊,若是就這樣吃了他,王上應該會生氣。冰冰抬起前爪在地上刨了兩下,大餐送到嘴邊不能吃的感覺太差了,要不他先偷偷咬兩口嘗個味道?
不被王上發現的話,問題應該不大,思及此,冰冰看著泰和真人的目光頓時變了。
愈發狂熱的目光令泰和真人皺緊了眉頭,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冰冰緊隨其後,輕爪輕蹄沖他走來。
九方淵循著聲音衝進內室,上輩子來過太多次,他對汀蘭苑四處都很熟悉,進了屋子沒看見人,他想了想,直接拐向另一邊,推開角落處緊緊掩住的小門。
這是泰和真人平日裡放蘭花花種的地方,類似於小倉庫,和四周的房間一比,有些格格不入,在角落裡十分容易被忽略。
若不是上輩子無意間闖進過這裡,九方淵此時絕對不會注意到,屋子裡很黑,處於背光的地方,推開門一股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這裡不像從外面看到的那般小,屋裡空間很大,大得有些過分。
四周堆著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有一絲光亮,九方淵剛往裡走了兩步,就撞到了什麼東西,他摩挲著往旁邊稍了稍,猝不及防指尖一痛,好似被針扎了一般。
從黑暗中傳來一聲嗚咽,聽起來又輕又細,像是貓爪子在心尖上撓了一下,那等幼嫩的地方,這樣輕輕撓一下就見了血,疼得厲害。
顧不得其他的事,九方淵長出一口氣,避開面前的東西,快速往聲音發出的地方跑去。
走了大概十多步,九方淵猛地停下步子,面前是一張石床,床尾放著一盞昏暗的油燈,隨著他走近,原本熄滅的火苗突然亮了起來,指甲大小的火焰欹斜,將熄未熄。
那盞燈是與石床連接在一起的,下面有細細的凹槽,依稀能辨認出上面暗褐色的乾涸痕跡。
——這是一盞魂燈。
上輩子泰和真人隕落後,他曾三年如一日,以血為油為其點一盞長明魂燈祈福,對此有大略的了解。
魂燈分不同的種類,作用也有細微的差異,往聖峰永生祠中的魂燈與被供奉者的壽數相連,能測算生死。
而他曾點過的長明魂燈是最普通的一種,做祈福之用,還有再見到逝者亡魂的可能。但也僅僅只是可能,他上輩子點了三年,想見見泰和真人,問一個答案,一直未能如願。
燈如其貌,長明魂燈蓮生七瓣,雖以血為油,卻聖潔祥和。
而泰和真人點的這一盞魂燈,昏暗污濁,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魂燈,更像是邪咒禁術,魂燈中有細弱的火焰跳躍,九方淵湊近了些許,眯著眼打量那幽藍色的魂火。
見人即亮,這盞魂燈關聯的魂魄已經大略被收攏起來了,會是誰的魂魄呢?
被困在這盞魂燈之中,永遠無法脫身,和上輩子一樣,突然亮起是在求助嗎?是……你嗎?
「阿淵……」
輕微的聲音飄進耳側,九方淵猛地回神,不再管那魂燈,蹲下身去。
在石床下是中空的,聲音是從那裡傳出來的,九方淵一不小心咬破了下唇內側,淡淡的血腥氣讓他的說出口的話帶了幾分顫抖:「鹿雲舒……」
屋子裡的聲音都消失了,從石床下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九方淵垂在地上的衣角,那隻手很小,指尖上帶著血跡,掌心有長長的一道暗色傷疤。
確實是鹿雲舒,那條傷疤,還是他剛才上的藥。
九方淵一把抓住那隻手,卻在下一秒鬆了幾分,他怕太過用力捏疼了人,又怕握不緊……弄丟了人,他一點點收緊手,將人往外拉,被拉住的人有些抗拒,導致他們的拉拽動作僵持住了。
九方淵定了定心神,輕聲哄道:「是我,雲舒乖,出來吧。」
裡面的人還是抗拒,九方淵心裡急得不行,想直接用力把人拉出來,裡面的人似乎察覺了他的意圖,一下子把伸出來的手縮了回去。
操之過急,九方淵從沒覺得自己這般沉不住氣過,他暗暗懊悔剛才的決定,將語氣放得更軟:「雲舒別怕,是我來了……相信我,出來好不好。」
仍沒有得到回答,九方淵突然想起來什麼,試探著開口:「雲舒,池魚,相信我好嗎?」
會叫池魚的人,只有阿淵。
縮回去的手又伸了出來,九方淵松下一口氣,這一次沒有太心急,拉著那隻手慢慢往自己靠近,半晌才將躲在裡面的人徹底拉出來。
九方淵本以為,看見人之後,他提著吊著的心會落回原處,但沒想到,這僅僅是個開始。
石床上的魂燈昏暗,卻在此時突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光,就好像是在幫忙照亮四周一般,借著那光亮,九方淵看見了自己想像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