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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出來有些矯情,鹿雲舒臉上一熱,掙開他的手,快速向前掠去。
九方淵虛握了一下手,感受到手上的溫度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底微酸微澀的暖意,就是這樣的鹿雲舒,怎麼可能會是對自己說出那種話的人,他一定要得到鮫皮卷,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跟在大部隊後面,琴音艷魔逃走的速度很快,追到將近天亮的時候,已經聽不到琴音了。
修者身體素質再好,連續幾天不眠不休地趕路也吃不消,鹿雲舒還好,來圖南城的夜裡睡了一會兒,九方淵不比他,臉色有點難看。
「要不要休息一下?」鹿雲舒環視四周,看見不遠處有一處不大不小的村落,「就去那裡吧,拍賣行定會放出琴音艷魔的消息,她既然是四大惡人之中的一個,肯定不會輕易被捉住,咱們休息一下再去也來得及。」
九方淵本想拒絕,他對鮫皮卷的志在必得,已經迫不及待想拿到了,待看到鹿雲舒指的方向後,他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意味不明地道:「你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嗎?」
九方淵的臉色蒼白,他皮膚本就偏白,這時看來,有一種病態的冷感,像是下一秒就要飄散於天地之間。
鹿雲舒心尖一抖,不由分說地拉住他,往那村落走去:「不管是什麼地方,你都要休息了。」
九方淵沒反抗,任由鹿雲舒拉著他往前走,出乎意料的乖順,他低頭看著鉗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眼底閃過複雜的情緒,太晦暗,以至於顯得有幾分陰霾的跡象。
此處靠近圖南城,大概是見多了奇裝異服的來往過客,村民們並沒有對他們兩個感到新奇,各自忙著各自的事。
沒找到石碑或者村志,鹿雲舒有些摸不准方向,準備找個人問問路,看看能不能借宿一晚。
九方淵掙開他的手,在鹿雲舒看過來的時候,先反手握了回去,不過不是鉗著手腕,而是掌心相貼,指尖交錯,緊緊相扣。
「跟我來。」
他們這幾日總是說到敏感的話題,兩個人心裡都不太爽利,似乎憋著股氣,又沒有人想低頭。
近在咫尺的人,怎麼會感覺相距得那麼遙遠,仿佛下一刻就會失散,都說手指連著心臟,如果十指相扣,是不是相當於心也會連在一起?就不會再患得患失,憂天憂地?
鹿雲舒慢慢回握過去,露出了幾天來第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帶我去做苦命鴛鴦嗎?」
九方淵愣了一下,回頭看他,眼裡有未散盡的驚詫,他們從來都是有默契的,只需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在想什麼。
努力把自己藏起來的冰冰長出一口氣,感覺幾日來籠罩在頭頂的烏雲終於有了要消散的跡象,果然這世間只有這位能用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王上轉變到人畜無害的溫良模樣。
「帶你做一對野鴛鴦。」九方淵眼裡隱藏的晦暗與陰霾褪下,取而代之的是輕快與最單純的溫柔,「怕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鹿雲舒一臉窘迫,不知該說他什麼好,只覺得這話有些幼稚,無奈地配合道:「不怕,你不捨得。」
冰冰發誓,它只是想出來透口氣,悶在袖子裡太久,它都快憋死了,可它真的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種景象:王上,從來都一臉冷漠,盡可一力斷混沌,退可飲血殺萬鬼的老妖怪,竟然笑了,還不是像以前那樣的冷笑,是純粹的開心的笑,如果非要形容,就像它吃到滄雲穹廬里叫泰和的老傢伙的肉時那樣開心。
冰冰默默用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它不敢看,不敢相信王上會變成這樣。
九方淵渾然不覺自己的表情對冰冰產生了多大的影響,他沒有繼續逗鹿雲舒,邊走邊說:「這裡是天偃城,雖然聽名字像是圖南城那樣的,但它確確實實是個小村落,村子裡大多都是圖南城一役後遷來的人,還有一小部分是流浪到這裡的,待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離開,所以村子裡有不少空屋子。」
「原來如此。」鹿雲舒點點頭,一眼掃過去,看到不少緊閉的籬笆門,透過其間的縫隙,能看到院落里雜草叢生,一副很久沒有人住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鹿雲舒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九方淵正好帶他來到了一處緊閉的屋前,門上掛著鎖,九方淵輕而易舉就打開了,和路上看見的房屋差不多,這一處也十分荒涼。
九方淵牽著鹿雲舒往裡走,直到穿過雜草叢生的小院,來到緊掩的門扉前,他才鬆開兩人相握的手,笑意溫和:「因為這是我曾經的家。」
原文曾提過,泰和真人將九方淵帶回滄雲穹廬之前,九方淵和娘親兩個人在外生活,那只是一句話帶過,並沒有提到他們究竟在哪裡生活,鹿雲舒沒有想過,竟然會是圖南城旁邊。
「太久沒回來了,有點亂。」
其實並不亂,各種東西都擺放得十分整齊,只是落了一層灰塵,加之久未開門,屋子裡有些悶嗆。
九方淵推開了門,陽光碟機散了十年的塵埃,鹿雲舒偏了偏頭,側臉一片瑩瑩的暖光,九方淵垂眸看過來,覺得鹿雲舒就像這陽光,將他從塵埃中啟封,帶回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