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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為命」四個字說得咬牙切齒,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聽得三更和冰冰渾身一凜,總覺得陰瘮瘮的,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九方淵扔下了雲鶴。
地面上花絮棠已經到了,三更不敢壞了九方淵的大事,情急之下扒著冰冰的腦袋,忙道:「快快快,往旁邊一點,別被發現!」
冰冰無法忍受這種欺負,但也和三更有一樣的顧慮,它可不想和這蠢不拉幾的鐵玩意兒相依為命,只能捏著鼻子隱了身形,往地面上一座墳頭上落去,在三米多高的墳頭草里就勢一滾,把腦袋上的三更甩了下去。
三米高的墳頭草軟和,摔不疼,三更化作圓毛球,在草叢裡打了個滾,冬天草叢枯萎,干軟的草葉一壓就折斷了,三米多高的墳頭草瞬間矮了一半,在墳頭凹陷下去一塊。
夜風習習,吹動草葉簌簌作響,把玩著紙花的男人偏頭掃過來一眼,唇畔一抹笑好似面具上勾畫出來的弧度,分毫不差。
三更隱在黑暗之中,幻化出一隻手來,緊緊捂住了冰冰的嘴,直到花絮棠移開視線,它才鬆開手。
冰冰本就不是靈敏的凶獸,它在汀蘭苑受了重傷,吃了泰和真人的幾塊肉,雖然補上一點力量,但又被九方淵困住磋磨了一番,根本注意不到輕微的異樣。
冰冰不蠢,與稍顯臃腫的身形相比,它的腦子稱得上靈光。它和三更向來水火不容,從以前斗到現在,相看兩相厭,別提主動去碰對方了,不小心挨著了,還會犯噁心,因而三更來捂它嘴的時候,它有點反應不過來。
「你是不是嫌棄動靜太小,怕人發現不了?」
聲音是直接在識海中響起的,冰冰罕見的沒反駁,縮了縮脖子,跟三更一塊躲在墳頭草里。
三更是個炮仗精,別個一點它就炸,往常和冰冰你一句我一句的,總不讓人,現下冰冰啞了火,沒人點,它自己也炸不起來了。
湊一塊就互懟的一劍一獸,在此時詭異地沉默下來。
最終還是三更先開了口,指了指與它們所在的墳頭相反的方向:「供奉土地靈的石廟在那裡,咱們先過去吧。」
冰冰自然不會反對,將身形縮小了些,看著一旁的三更,踟躇不前:「你沒有胳膊腿兒,要我背你嗎?」
三更:「……」
三更是一把大寶劍,光禿禿的,連劍鞘都沒有,更別提胳膊腿兒,哦,其實也不是光禿禿的,還有劍柄呢。這事兒自己心裡清楚就得了,非得說出來,三更木著臉不說話,炮仗想炸,但看到冰冰那蠢頭巴腦的模樣,最後還是沒炸起來。
一劍一獸在黑夜中疾行,跑到了成人膝蓋高的石廟前,供奉土地靈的廟大多都是這樣的,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裡頭該有的都有。
石頭雕成的土地靈石像擺在廟裡正中央,這玩意兒雕得不怎麼樣,跟拿塊石頭亂削一通似的,不男不女不倫不類,不過土地靈正好是不男不女的東西,這石像雖然難看,但也挑不出大毛病來。
陳年的燒紙邊緣捲起,有被雨淋濕的痕跡,中間用石頭壓著,上頭的顏色都褪乾淨了,燒紙前面還放了個小碟子,髒污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碟子上面有幾個「石塊」,橢圓形的,應該是以前人們供奉的靈餅。
石廟中間洞門大開,兩側分別貼著一副破舊的對聯,看起來有些年份了,字都和紙張糊成一團了。土地靈的供奉,一般是每年一次,今年剛過除夕,還不到供奉的日子,因而這石廟看起來有些破敗。
並不是有石廟供奉就一定能喚醒土地靈的,這事兒得碰運氣,有時候趕著運氣好,這玩意兒能顯靈,運氣不好,這破廟就是個擺設。
三更是個話癆碎嘴子,憋了沒一會兒就忍不住叨叨起來:「家小廟小的,破敗成這樣,那土地靈還能在這裡嗎?該不會早跑了吧。」
冰冰也是這麼想的,但它沒說出來:「跑了也得抓出來,你注一下收斂點,別什麼都往外說。」
三更暗自在心裡嘆了口氣,又慶幸起來,先前以為是個簡單的差事,還準備自己過來看看,現在看來,帶著冰冰也不錯,起碼挨罰的時候要兩個人一起,它不用被這長毛的蠢貨嘲笑。
三更幻化成圓毛球,鑽進了石廟裡,一跳,直接蹦到了土地靈的石像上,踩著土地靈的鼻子,爬上了石像的腦袋。
冰冰:「……」好傢伙,欺土地靈太甚,看來喚醒一事有很大希望了。
三更在石像腦袋上扒拉了一會兒,照著凡間的習俗,土地靈的腦殼上都會放著建廟的鎮紙,它摩挲了好半天都沒找到,自言自語地嘀咕起來:「怎麼找不到,按理說應該在這裡啊。」
溫柔的聲音如夜風拂過,輕輕淡淡的,擦著耳朵散在夜幕里:「找不到什麼?要不要我幫你?」
三更晃了晃腦袋,它那腦袋和身體是一回事,相當於整個毛球左右擺動了一下:「不用了,在自己來就好……」
「真的不要嗎?我很想幫你的。」
剛才說話的聲音好像離近了一些,就想貼在耳後響起的一樣,仍然是溫柔的,溫柔到挑不出一分一毫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