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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印記由繁複的血色痕跡組成,宛若血紅的獸嘴,鋪天蓋地籠罩下來。九方淵心中暗嘆,這變故發生得太快,他甚至都來不及告訴鹿雲舒別擔心,小胖子的眼睛不知道出沒出問題,但能確定嗓子是真的有問題了,剛才直接都喊劈了。
然而他並沒有過多糾結的機會,周遭空間扭曲之後,他便陷入了一陣黑暗中,看不見鹿雲舒和雲出岫了。
咆哮聲帶著隱隱的興奮,由遠及近,在頭頂響徹,震得人耳邊一陣嗡鳴。
九方淵身體中沒有一絲靈力,與剛才某種力量充盈全身的感覺不同,現在周遭有著似有若無的壓迫感,雖然不強烈,但是也無法忽視。
丹田裡三更狂躁不已,九方淵心裡也生出一股戾氣,四周的壓迫感對他造不成太大影響,但是給了他一種自己正在被挑釁的感覺。
修者慕強,他向來沉得住氣,不至於這般就動怒,但此無法控制一般,九方淵心裡十分不爽,就像是對方理應跪在地上向自己俯首稱臣,卻大膽放肆,對著自己張牙舞爪。
對於這種被挑釁的不悅,似乎三更與他意見相同。
九方淵努力壓下心裡的煩躁,辨認著印記上繁複的紋路,思索著要好好教訓一下對著他亮爪子的大逆不道之徒。
四周咆哮聲不停,像是叫囂著示威,卻一直沒有其他舉動。
狐假虎威虛張聲勢,傳說霧林是凶獸占據的地方,到這候,九方淵再看不明白,就愧對他活過的兩輩子了。
傳說半真半假,霧林里的確有凶獸,但是這凶獸恐怕不能劃入令人談之色變的範疇,若是真有能耐,不至於引誘他,又藏匿在暗處不敢出現。
看著鬧騰得厲害,表面花架子罷了。
九方淵眸光暗了暗,對方沒有對他出手,定是有所顧忌。
「還不出來嗎?」任何候,先發制人絕對是最優選擇,九方淵一邊思索著,一邊試探著,「霧林里藏著的東西是你嗎?上古凶獸,你也配?」
周遭空氣一滯,隨即響起一陣更為猛烈的咆哮聲,九方淵揚了揚眉,那聲音里像是帶著點不清不楚的……委屈?
九方淵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笑了,頸側泛起一陣燒灼的痛感,隨後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毛絨絨的小獸形象,巴掌大小,圓滾滾的,和鹿雲舒有的一拼。
他雙唇輕啟,下意識吐出兩個字:「冰冰。」
咆哮聲一停,周遭的風暴凝滯住了,黑夜與白晝扭曲在一起,宛若一幅潑墨的山水畫,寫意渲染。在這黑白畫卷之中,唯獨一點異色,那是世間最初的一點顏色,突兀地產生,又慢慢與混沌的世間和諧起來。
他攜天命而來,破混沌,開天地。
他乘長風而逝,為一人,入紅塵。
腦海中臆想的形象真實地出現在眼前,只不過不是巴掌大小,毛絨絨的很大一團,像一堵長了毛的白牆,立在九方淵面前。
九方淵破天荒地學著鹿雲舒那等孩子氣的動作,揉了揉眼睛,似乎不太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東西。
毛絨絨的小獸有九方淵兩個高,它兩隻獸瞳圓溜溜的,呈現出暗紅的色澤,緊緊鎖定在九方淵臉上。明明是凶神惡煞的長相,但那雙拳頭大的獸瞳里,卻透露出與其形象極其不符的情緒。
這傻大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九方淵心中好笑,莫名的,他就是覺得那雙眼中流露出來的是委屈。
之前的壓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沒踏出分界線感覺到的,暖洋洋的,被包裹住的溫和,像是刻意的討好。
這就是傳說中的上古凶獸嗎?
丹田中的狂躁稍停了停,九方淵緩了口氣,花心思壓制一把神品的劍,於他現在的修為而言,還是有些勉強,如此甚好。
「冰冰?」
剛才自己好像是喚出了這個稱謂,就跟之前在先天洞府,看到那把劍叫出「三更」一樣,是潛意識裡的反應。
隨著九方淵再次開口,面前的凶獸竟慢慢垂下頭,匍匐在他腳下,極其輕微地嚶嚀了一聲。
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出乎他的意料了,九方淵沒反應過來,直到那凶獸拿頭去蹭他的胳膊,他才做出動作,收回手,朝後退了一步,拉開與凶獸的距離。
九方淵不喜歡過於親密的接觸,無論是和人,還是和不是人的東西,眼前這玩意兒顯然不如鹿雲舒,他並不願意為這頭毛絨絨的傻東西破例。
那凶獸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做,碩大的獸瞳中閃過一絲驚慌,僵在原地不敢再動,像是極為畏懼。
九方淵眯了眯眼,他觀察入微,沒有忽略眼前凶獸的任何一絲異動,包括對方輕微到很容易被忽視的顫抖。
他可以確定,這凶獸不敢傷害他,更準確的說法是,這凶獸怕他。
九方淵不會放過任何得寸進尺的機會,他樂於挑戰規則與危險,也樂於馴服強大的事物,他不想死,卻也不怕死,這是刻在他骨子裡的侵略天性,不會因為他暫沒有修為沒有靈力而收斂。
他眸中閃過一絲興味,與看待泰和真人等仇人不同,少了沉著與隱忍,要更為冷漠地注視著伏在自己面前的凶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