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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淵也覺得應該是這樣,他沒有告訴鹿雲舒的是,利用殘念製成活死人並不容易,需要大量靈力維持,這竹樓附近有太多的活死人了,可想而知,這需要多麼龐大的靈力,並且活死人只能待在特定的區域之中,這又是一件需要大量耗費修為的事。
這一方天地,恐怕是琴音艷魔豁了命去維持的,若是他猜得沒錯,就算他們不出手,琴音艷魔也要活不長了。
「可是我不明白,琴音艷魔為什麼要這樣做,如果巫域真的不存在了,那她製造出這種假象也不會對事情有什麼幫助。」
鹿雲舒嘆了口氣,表情有些糾結,他不理解這種自欺欺人的行為有什麼意義。
九方淵半垂著眼皮,神情有一瞬的恍惚,語氣莫名,道:「有的時候,人活著是很難的,如果失去了所珍視的一切,那就必須得找一個寄託,讓自己堅持下去。在那種情況下,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自欺欺人,那種感覺大概是,因為知道完全沒有希望,與其痛苦地活下去,不如騙騙自己。」
說到最後,他都要分不清楚了,這些話究竟是在說琴音艷魔,還是在說他自己的經歷。
他所做的一切,真的不算是在騙自己嗎?
冰冰蜷成一團,它只是一只凶獸,沒有人彎彎繞繞的心思,看待事情永遠只會遵從本心,所以它無法理解很多事。
它們妖獸遵從強者為尊,因血脈與力量的下位,屈從於唯一的王上,九方淵是它能接觸到的最近的人類,同時也是它最無法理解的人。
它不理解擁有強大力量的王上為什麼會聽一個比他弱小的人的話,不理解王上為什麼要為了這個人做盡毀損自身的事,不理解王上為什麼要選擇一條看上去不該走的路。
它沒有七情六慾,沒有悲愴情深,爭凶鬥狠,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最無法理解,不能和一個人一起死,竟會是一種懲罰。
鹿雲舒沒發現九方淵身上的異樣,他正思索著剛才聽到的話,莫名其妙的,他腦海中冒出一個假設,如果他失去了九方淵,會怎麼做,會將九方淵製成活死人陪著他,還是會默默在心裡懷念?
直到最後,他才發現這個問題並沒有回答的必要。
因為他不可能讓九方淵死在他前面。
雁失其侶,哀鳴至死,他與大雁相同,如果九方淵不在了,那他不會苟活,生死相隨,碧落黃泉不離不棄。
但他又不完全像大雁那樣,如果註定要死,那他會想法設法讓九方淵活下去。
這世間奼紫嫣紅,有繁花萬千,錦繡山河,他想讓他的愛人能夠與世間美好為伴,而不是隨他去往冰冷的地下。
鹿雲舒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遂不再思考琴音艷魔的做法符不符合邏輯:「不管琴音艷魔將巫族人製成活死人的目的是什麼,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從她手中拿到凝神果,琴音艷魔已經失蹤了很多年,這次突然出現,恐怕就是為了凝神果,凝神果的作用你我都知道,我們必須儘快找到她。」
之前他們曾猜測過,琴音艷魔盜走凝神果,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如果某天受了重傷,可以保住自己的命,從頭再來。
但看了這裡的一切後,這個猜測就立不住了,琴音艷魔能耗費那麼多力量維持這裡的一切,就不可能是會怕死的人。
所以,她要將凝神果用在誰身上?
「你還記得剛才看到的東西嗎,這裡的一切都會重複,想找到琴音艷魔並不是難事。」九方淵站起身,看向門口的方向,「人的力量有限,無法控制所有的事,只要我們慢慢等,就能等到這裡重現之前發生的事。」
之前發生的事,也就是琴音艷魔做的事。
鹿雲舒不疑有他,和九方淵一起觀察著竹樓外的景象變化,又等了一段時間,在接連看了幾次自己幹過的事後,外面的景象終於發生了變化。
琴音艷魔進入這裡之後,肯定會留下痕跡,他們想通過重現的景象分析琴音艷魔的去處,趕快拿到凝神果。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這重現的留存醒象雖然發生了變化,但並不是他們想像中的那種變化。
原本的小童不見了,出現了更多新面孔,這些新面孔都穿著和剛才他們遇到的人相同的衣裳,應該也是巫族人。
很多人聚集在一起,中間圍著一個梳高馬尾的少女,少女神情平靜,聽著面前眾人的訴說,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她揮揮手,背著包袱慢慢遠去。
九方淵與鹿雲舒對視一眼,看明白這是巫族人在送別少女。
這副景象照例重複了好幾遍,然後才發生變化,這一次的影像較為特殊,與之前會動的畫面不同,這更像是一幅靜態的畫卷,因為畫面很久都沒有動過。
之前出現的少女已經長大,原本送別她的人都倒在地上,屍骨成堆,血色浸染了大地,她站在屍山血海,良久沒有動彈。
直到一串佛珠掉在血泊中,她才慢慢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