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頁
但是冰冰不是人,它並不知道牌位和祠堂對一個人象徵著什麼,凶獸只對能威脅自己的力量感興趣,會投入過多的精力去關注。
阿瑤也不算一個正常的人了,對於這方面,意外的不那麼注重,所以兩個不是人的玩意湊到一起,聊著外人會顧忌在意的話題,氣氛也十分和諧。
冰冰並沒有發現阿瑤對它的包容,過了沒一會兒,又問道:「那裡面有你族人,不對,同伴的牌位嗎?」
它不清楚人類對自己的同族是怎樣稱呼的,也少與人接觸,只能憑著稀薄的記憶進行猜測,這些還是以前和三更在一起,聽三更嘮叨梨園戲本,耳濡目染,漸漸記下來的。
阿瑤第一反應是生氣,然後下一秒就反應過來,她僵在玉佩上,好半天沒有動彈。
「沒有嗎?那你家族真是人丁稀薄,斷子絕孫了?」冰冰彈了彈手上的玉佩,不知想到什麼,突然笑了兩下,「你該不會也不認識上面寫的字是什麼意思吧?」
很早之前,也有個傢伙,拿著幾本寫滿字的話本,故意來找它炫耀,結果最後它一問,那傢伙半個字都不認識,只是覺得那話本好看、別人都買,所以也買了一摞回來。
那傢伙,明明不是個人,卻意外地喜歡人類的生活方式,喜歡聽戲,喜歡和人類混在一起。
阿瑤的表情沒有變化,像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半晌都沒有反應。
過了好半天,冰冰才覺出不對勁,用力晃了晃玉佩:「發什麼呆?」
「我……」阿瑤臉色一變,看起來像是要哭了一樣,「我不記得,我想不起來,為什麼我不記得,我怎麼不記得自己的親人……」
哭聲吸引了九方淵與鹿雲舒的注意力,九方淵眉頭緊鎖,被吵得有些煩,沒有在祠堂中看到本該看到的皈寂,他現在心情很差,耐性也差。
鹿雲舒心情尚可,湊過來,看了看冰冰,嘖嘖出聲:「你又欺負她了?」
冰冰心裡苦,整張臉都皺巴在一起:「……我就問了她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九方淵平靜問道,順手將鹿雲舒拉到自己身旁,他家這個本來就藏著事,心裡不怎麼痛快,再摻和別人的事,指不定怎麼把自己搞得不高興了。
冰冰不想再說,直接把玉佩往前一遞:「先別哭,你倒是說說,我又怎麼得罪你了?」
鹿雲舒:「……」他覺得冰冰這種的,擱在書外的世界,指定是個直男,那種找不到女朋友的直男。
阿瑤聲音裡帶著哭腔,她已經化成僵了,並不會真的流眼淚,頗有些光打雷不下雨的滑稽:「我記不清我的家人,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不應該是這樣的,我好像沒有親人,為什麼,我是一個人,我怎麼可能沒有親人……」
鹿雲舒收斂了笑意:「你的記憶不是出了問題嗎,記不清也是正常的吧?」
「不是的,一點印象都沒有。」阿瑤原本是委屈,現在有些急了,「不應該忘得那麼徹底,我想不起來,我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就像是,就像是……」
九方淵突然接道:「就像是憑空產生的?」
鹿雲舒詫異抬眼:「阿淵?」
九方淵沒有看他,目光深沉,緊緊盯著阿瑤:「你還能記得什麼,除了劉正,除了出現在你記憶中的女子,還記得關於常安城的什麼事?」
阿瑤被問住了:「我還記得什麼?對啊,我還記得什麼?我記得王婆,記得祠堂,還記得……我不記得了。」
王婆是曾經出現在阿瑤記憶幻境中的婆婆,祠堂是阿瑤指引他們來的地方。
鹿雲舒突然收緊了手:「不對勁!」
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太……
「太順利了。」九方淵掀起眼皮,聲音冷厲,宛若出鞘的鋒刃,帶著割人的力度,「一路走來,猜出皈寂的身份,所有的事情都太順利了,就像是有人引著我們來到這裡。」
他側目看向牌位,語氣篤定:「是皈寂。」
忽而疾風起,日光消失,四周一片昏暗,唯獨供奉著牌位的桌子上還亮著一點光,那豆光束渺小,照不亮太多地方,只能照亮周遭寸許。
下一秒,牌位紛紛倒了下來,嘩啦啦掉了一地,同時有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笑聲經久不絕。
「不是皈寂,你們可以叫我沫燃,我沒有死,你們開心嗎?」
鹿雲舒打了個寒顫,往九方淵身旁縮了縮:「我的耳朵應該沒出錯吧?」
九方淵表情複雜:「不是你的耳朵出錯了,是說話的人有問題。」
鹿雲舒沉默了一下,不知怎麼反駁這句話,他摸了摸鼻子,揪著九方淵的衣袖,輕輕笑了聲:「他是之前我們在祠堂外聽到的聲音,他剛才說他是沫燃?」
九方淵語氣冷漠:「他有病。」
放置牌位的桌子後有帘子,帘子掀開,有人從裡面走出來,那人身量頎長,身形偏瘦弱,步態妖嬈,腦後梳了高髮髻,濃妝艷抹,眼尾勾了一朵花。
這人與阿瑤記憶幻境中的女子有七分像,七分俱像在妝容,剩下三分不像的,是身形,即使他化了女子的妝,動作神態都與女子沒有差異,但從他的身高及體態進行判斷,這人確實是個男的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