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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雲舒半垂著眼皮,輕聲補充道:「關乎著我們的生死。」
如果拿不到皈寂的屍骨,那他和九方淵就會死在這裡。
阿瑤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她在思索「生死」的定義,看到鹿雲舒隱隱露出擔憂的表情,阿瑤才反應過來,她之前想的沒有錯,代表人生的終結,是所謂生與死的意思。
現在知道了阿瑤並不是沒有腦子,而是她被創造出來的時候就有缺陷,她的反應很慢,要很久很久才能正確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過了這麼長時間,她空洞的眼中流露出哀愁,仿佛要哭出來一般。
鹿雲舒見不得她這副模樣,他有著極為紳士的一面,與這個世界的知趣守禮相差無幾,見狀下意識安撫道:「不是說要吸收我們的魂魄嗎,哭什麼?」
阿瑤本來還能忍住,現在聽了他的話,徹底繃不住哭了出來:「我,我是錯誤,是沫燃的替身,是不該存在的影子,只有恩公救過我……恩公把我當成人,我很感謝,我會報恩……」
她說得顛三倒四語無倫次,但鹿雲舒奇蹟地理解了她要表達的意思:「你是人,你叫阿瑤。」
姓名是一個人來到世間的第一份禮物,你有屬於自己的名字,所以你並不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可有可無的影子,你是真實的人。
阿瑤掩面而泣,哭得聲音斷斷續續的,聽不分明,只有最後一句說得很清晰,很堅定:「……我要救恩公。」
她一臉悲壯,毅然決然地往後退了幾步,在鹿雲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右手朝著自己胸膛處捅了進去。
阿瑤是活死人,明明該是魂體,明明不該受傷,但她的腳下,卻慢慢匯聚了一灘血液。
從心口滴落的血液。
「你在幹什麼!」
鹿雲舒驚呼出聲,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阿瑤,看著她不似活死人一般會流血的傷口,還有她遞過來的手上,托著的一個拳頭大的珠子。
「恩公……這是,這是屍骨,鑰匙……你打開它……」
阿瑤慢慢滑跪到地上,她掌心托著的珠子也掉下去,珠子圓潤,骨碌碌地滾到了鹿雲舒腳下。
「鑰匙……」
鹿雲舒突然想起什麼,他扶著九方淵的手微微顫抖,勉力維持著自己站穩,從懷裡掏出之前在樹幹中得到的小鑰匙。
所有細碎的線索慢慢在腦海中匯聚,拼湊出一個不甚明朗的事情始末。
阿瑤是沫燃的活死人,但她應該並不僅僅是活死人,皈寂在製作她時,取了自己的骨頭放入她的身體,所以沒有任何真實記憶的阿瑤能夠慢慢異化成為僵鬼,所以她比其他的活死人多了幾分思考的能力,所以她並不是簡單的魂體,所以她……能選擇自己的死亡。
倒在地上的阿瑤身形飄忽,慢慢變得暗淡,像一層虛無縹緲的紗,即將被風吹散:「我不是影子,我可以選擇壯麗地死去。」
從前聽過一個很浪漫的故事,上帝用亞當的第三根肋骨造出了夏娃,所以他們融入彼此的骨血,親密無間。
鹿雲舒看著眼前飄散的女子,那些星輝散落,像是一把骨灰,人死燈滅,又落葉歸根,回到她最初的地方。
與冰冰撕扯的僵魔停下動作,他身上數以千計的臉扭曲不堪,瘋狂叫囂著,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阿瑤不是真正的人,沒有魂魄沒有身體,失去了皈寂的骨頭,她甚至無法擁有存活下去的機會。
她這一生不虧欠任何人,她用自己的生命,還了唯一救過她的恩公的情,她來時也許不清白不正義不受人期待,但她離開得清清白白。
那捧浮光飄回皈寂身旁,在他周身縈繞,他身上的千百張臉漸漸平靜下來,漸漸消退,又恢復成之前女子的模樣。
能看到他臉上的赤色花紋褪去,艷抹的濃妝洗淨,露出一張稍顯淡薄的臉,與當初看到的雪衣僧人別無二致。
他嘴唇翕動,無聲吐出兩個字:「沫燃……」
所有的浮光幻化成一個纖細的身影,從背後看,能看出是一個女子的形象,她伸出手,輕輕伸向皈寂,皈寂下意識伸出手,去和她相碰。
在即將觸碰到的時候,所有的浮光如泡影,瞬間消散於天地之間。
鹿雲舒握緊了剛才拿到的珠子,閉了閉眼,輕聲道:「阿瑤,走好。」
鑰匙一接觸到珠子,珠子立馬發生了變化,它向四處散開,露出裡面藏著的東西——一塊灰白色的骨頭。
鹿雲舒握緊手中的骨頭,沒有遲疑,將之捏成了粉末。
浮光掠去的地方,皈寂沒有動彈,他臉上的表情變淡了,顯出不同於之前的安寧,甚至能看到淡淡的笑意。
嘶吼哭叫聲響起,每一張臉都仿佛被火燒著,即將走向灰飛煙滅的結局。
冰冰擺了擺頭,第一次沒有戰鬥勝利的快樂,它抬起前爪無意識地撓著地面,在皈寂消失的時候,變回巴掌大的雪糰子,跑到了鹿雲舒身旁。
皈寂消失的同時,這一方小世界徹底崩塌,漫天的威壓劈頭蓋臉砸下來,壓得鹿雲舒悶哼出聲,肺腑一陣疼痛,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琴音艷魔,來與老夫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