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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話便扭頭出去了,趙樂瑩看了老管家一眼,老管家立刻躬著身子親自去送客。等到林點星離了府,她才叫人去請傅長明去正廳就座,自己則回屋換了身衣裳,重新梳洗後才往正廳去。
正是清晨,空氣清新,正廳前的園子裡秋意明媚。
趙樂瑩緩步走在青石板鋪的路上,還未等走到正廳門口,便遠遠看到十餘個軍士守在階下,氣場不所謂不足。
這般大張旗鼓,仿佛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送禮來了。趙樂瑩勾起唇角,笑意盈盈地往廳里走:「多年未見,卓犖給叔伯請安了。」
廳里正欣賞牆上字畫的男子,聞聲回頭看向她,見她屈膝要行禮,當即虛扶一把:「殿下是大灃的長公主,微臣怎能受得起這禮。」
「叔伯說笑了,這屋裡哪有什麼長公主,只有侄女和叔伯。」趙樂瑩乖順地朝他笑笑,看清他的臉時怔愣一分。
太久沒見,如今乍一看這張臉……有點眼熟啊。
「殿下這樣盯著微臣看,可是覺得微臣老了?」傅長明玩笑。
趙樂瑩回神,不動聲色地笑:「叔伯說笑了,這麼多年了,您可是半點都沒老,卓犖只是太過思念您,這才有些走神。」
話是這樣說,可看著他鬢邊白髮和眉間川紋,心裡還是頗為感慨。
她與這位鎮南王上次見面,還是十二年前,那時的他雖也將近四十,可意氣風發瀟灑從容,全然看不出年紀,沒想到這才十來年未見,他便像老了二十歲,雖然還是高大魁梧,卻少了幾分瀟灑。
「記得先皇在時,叔伯便一直喚我名諱,怎麼如今卻生分了?」她噙著笑,語氣頗為愧疚,「卓犖這幾日一直悶在府中,還不知叔伯已經來京,若是知曉,怎麼也該卓犖去拜訪叔伯。」
「你既叫我一聲叔伯,便是自家人,自家人誰拜訪誰,又有什麼關係。」傅長明順勢應下了這聲叔伯。
趙樂瑩極為乖巧,像極了多年未見家人的小輩:「叔伯說得是,是卓犖太拘禮了,叔伯來得這樣早,可用過早膳了?」
「還沒有,」傅長明含笑看著她,「早就聽說長公主府有全大灃最好的廚子,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怎能吃完飯再來。」
趙樂瑩笑了起來:「那就真要請叔伯嘗嘗了。」
話音剛落,一旁候著的憐春便出門了,趙樂瑩與傅長明說著話,兩人一同到桌前坐下,一邊喝茶閒聊,一邊等著下人送膳食來。
「太后壽辰還有幾個月才到,叔伯這次怎提前這麼多來京?」趙樂瑩抿了口清茶,不經意般問。
傅長明笑了笑:「提前這麼久來,一則是為了治治身上的頑疾,二則是來跟皇上請罪。」
「請罪?」趙樂瑩抬眸。
傅長明微微頷首:「南疆今年多澇,收成不大好,我特意早些來,想求皇上免一年的征糧。」
趙樂瑩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漸漸便猜到了他大張旗鼓送禮的原因,心裡罵了一聲老狐狸,噙著笑點了點頭,直接轉移了話題:「還記得上次見面時,卓犖才五歲,沒想到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
傅長明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卓犖還記得?」
「自然記得,」趙樂瑩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卓犖還記得叔伯走的那日,卓犖在街上還遇見您了,我的馬車往北,您的馬車往南,遇上了便隔著一條路說話,您還叫人去給我買了糖葫蘆。」
只是誰也沒想到,下次竟在十二年後。
傅長明似乎被勾起了回憶,眼底閃過一絲悵然:「那糖葫蘆是硯山叫人買的……」
傅硯山?趙樂瑩微微一愣。
傅長明回神,面對她的疑惑勉強笑了笑:「他當時也在馬車裡,見你嘰嘰喳喳像個小麻雀,便趁咱們說話的功夫去買了,還叫下人給你送到馬車上,說什麼要用糖粘住你的嘴。」
「……原來是這樣。」趙樂瑩心情頗為微妙。她雖在幼時見過傅長明幾次,可這位傅家嫡子卻是一次沒見過,只聽先皇誇了他不少,沒想到那時竟遇見過,還有過這樣的緣分。
「你別看他那樣說,其實心裡不知多喜歡你,說你長得像個麵團子,話卻多得厲害,是他見過最熱鬧的丫頭,」傅長明別開臉,半晌才笑了一聲:「若他還在,定會把卓犖當成親妹照顧。」
「叔伯,節哀。」聽他含笑提傅硯山,趙樂瑩心裡也跟著不是滋味。
傅長明嘆了聲氣,一時間哭笑不得:「是叔伯失禮了。」他已多年未提傅硯山,只是今日見到她,不知怎的便想起了。
人生最苦,莫過於幼時喪母、新婚失夫、老年子散。趙樂瑩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恰好早膳被送進來,她便親自為他布了些飯菜。
「叔伯嘗嘗,若是喜歡,我叫人每日裡給叔伯送去。」
傅長明已經掩下所有心思,又開始笑呵呵:「那豈不是麻煩,還是日後叔伯想吃,便親自來吧,反正還有幾個月,時間長著呢。」
「也好,叔伯可千萬要多來。」趙樂瑩跟著客套。
兩個人說笑著用膳,不再提及傅硯山,二人便舉手投足間又變成了長公主和鎮南王。
一頓飯賓主盡歡,下人們撤碗筷時,趙樂瑩注意到傅長明多用了幾杯清茶,便叫人去給他包兩塊茶餅。
「這可如何使得?」傅長明推拒。
趙樂瑩勸道:「不過是侄女的一點心意,叔伯就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