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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奴下意識蹙眉。
「聽話,別讓我擔心。」趙樂瑩放軟了語氣。
聽她這般說了,硯奴只好答應,目送她離開後才感覺心口還悶,於是又回到床上坐下,沉默地看著自己手指上的薄繭,眉眼間沁著天生的單薄與冷肅。
老管家一進來,便看到他這副模樣,突然生出一分陌生感。
硯奴若有所覺地抬頭,看到他後頓了頓:「來看我?」
聲音明明沒什麼起伏,卻有種欠揍的感覺,同以前似乎沒什麼不同。老管家後背略微放鬆,冷哼一聲走到他面前:「是啊,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說罷,想到這幾日查到鎮南王正在京都探聽他的消息,他或許另有身份,便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妥,於是下意識想找補,可怎麼也說不出找補的話來。
硯奴仿佛沒看出他的糾結,淡定地回答:「沒死,已經退燒了。」
「嗯,」老管家有些不自在,四下看了一圈後問,「殿下呢?」
硯奴重新躺下:「她進宮了,大約要下午才回來,你找她何事?」
「……也沒什麼,只是想問問她,可還要放奴才們回家團聚。」每年的中秋節,長公主府都會給下人們三日的假,叫他們回去看看親人。
硯奴聞言,蹙眉看向他:「往年都是十四便放他們走了,怎麼今日才來問?」
「你是在質……」老管家罵人的話說了一半,對上他的視線後生生咽了下去,「還不是因為你一直病著,我跟殿下都無心旁的事,連收禮見客的事都拒了,府中也無人敢提此事,若非廚房今日一早做了月餅,我怕也是想不起來的。」
硯奴斟酌:「叫他們走吧,還是三日,今年比往前晚回來一日就好。」
換了以往,老管家定會回懟,不過是個侍衛,也敢替主子做主,可今日只是應了一聲,便欲言又止地離開了。
硯奴沒有聽到熟悉的嘲諷,不由得微微蹙起眉頭。
老管家從屋裡出來,心裡也是悶得厲害,總覺得哪裡空落落的。他將下人們叫到一處,按份例發了賞銀,便遣散他們回家了。
下人們一走,偌大的長公主府更加空了,他嘆了聲氣,打算找舊友喝點小酒打發時間,結果還未出門,前幾日派出去的人便回來了。
把人叫進屋裡,聽著眾人回稟的消息,或許是跟自己推測的大差不差,老管家竟然意外的平靜。
「知道了,你們且退下,待殿下回來,我自會告知她。」他淡淡道。
幾人應了一聲,轉身便離開了。
屋裡只剩下老管家一人,他獨坐許久,最後虛掩眼睛長嘆一聲。
趙樂瑩是接近傍晚時才回來,剛下馬車,便看到老管家等在門前,她心下一沉,緩步走上前去:「去書房。」
「是。」老管家低垂著眉眼讓她先行,隨後跟著一同往書房去了。
今日府內所有下人都走了,連憐春也回家與兄嫂團聚,府里只剩下三個人,其中一個還躺在床上養病。
老管家進了書房,親自點了燈,屋裡才顯得亮堂些。
「說吧。」趙樂瑩臉上染了三分醉,眉眼卻十分清醒。
「……回殿下,先前派出去的人回來了。」老管家低聲道。
趙樂瑩看向他:「都查出什麼了?」
「去鳳凰山的那批候到了鎮南王的人,果然是去查傅硯山的死了,雖然已經過去十二年,很多東西都沒了,但還是查到……」老管家頓了一下,「還是查到一個農戶家裡,十二年前救了一個受重傷的兵士,那兵士斷了腿,如今在農戶做上門女婿,他當年親眼目睹,傅硯山身受重傷,跌進了山崖下的長烏江。」
趙樂瑩沉默一瞬:「鳳凰山下那條河甚為湍急,掉下去便極難活命,更何況傅硯山還受了重傷……這麼說,他確實已經死了?」
老管家抿了抿唇,好半天才開口:「殿下派去雲安山的人,按殿下的吩咐查硯奴之前的軌跡,雖然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可硯奴那時渾渾噩噩,一切憑本能行事,還是留下了不早蹤跡,許多獵戶都曾見過他……按照獵戶所指方向一路往前查,最後查到了停縣。」
停縣,長烏江的下流區域。
趙樂瑩即便早做了心理準備,此刻也忍不住呼吸一顫。
「……殿下,若、若硯奴當真是傅硯山,那可怎麼辦?」老管家擔憂地問。這幾日殿下衣不解帶地陪在硯奴身邊,他便知道自家殿下是動心了,硯奴到底是得償所願,本來多好的事,可偏偏遇上這麼個事。
趙樂瑩喉嚨發乾,片刻之後逐漸冷靜:「能怎麼辦,他若是傅硯山,傅長明定會將他要回去。」
「說、說不定硯奴不走呢?」老管家有些著急。
趙樂瑩抬眸看向他:「那本宮也沒資格把他留下。」
老管家看著她眼底的決然,不由得一陣失神。是啊,留在長公主府,便只能做硯奴,做奴才做侍衛,可回到傅長明身邊,便是唯一的嫡子,將來能承襲爵位不說,還能掌管整個南疆,兩相對比,莫說是殿下,即便是他,也是願意讓他走的。
老管家眼睛逐漸泛紅:「你說這叫什麼事啊,老奴這輩子無子無女,好不容易來了個養老送終的,老天爺還要將他收回去。」
趙樂瑩抿了抿唇,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索性也就不安慰了:「此事到底還未確定,先不必告訴硯奴,待傅長明有所行動之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