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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說完,他的脖子猛然被攥住,整個人突然被懸空扣在了牆上。林點星眼珠突出,一張臉瞬間通紅,整個人都開始掙扎。
動靜引來不遠處值守的周乾注意,看清發生什麼後立刻沖了過來:「硯統領快放手!這個人動不得!」
硯奴半句都聽不進,眼睛通紅地質問:「你要去誰的墳前祭拜?」
林點星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眼看著要窒息而亡,周乾心一狠,直接打暈了他。
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深夜了。
屋裡沒有點燈,四周漆黑一片,卻還是能看清趙樂瑩的身影。
「殿下……」他啞聲開口。
趙樂瑩頓了一下:「醒了,疼嗎?」
硯奴不語。
「走吧,我帶你去看他。」趙樂瑩說著,朝他伸出了手。
她沒有多言,卻等於承認了林點星所說一切都屬實。黑暗中硯奴牙關緊閉,口中很快瀰漫出濃郁的血腥味。
許久,他伸手與她十指相扣,一同往外走去。
二人沒有坐馬車,只是手牽著手走著,一直走到了老管家的墳前。
孤單的一座墳,沒有立碑,也沒有修陵。
「我從有記憶起,便只知他是三公公,離了宮之後便喚他管家,誰也不知他的真名,索性就不立碑了。」趙樂瑩解釋。
「挺好的,」硯奴靜靜看著墳包,「人死後本就一把黃土,什麼風光都是虛的。」
「對不起,你本可以送他一程的,可我不想你傷心,便下藥讓你多睡了幾日,」趙樂瑩說完沉默一瞬,「我以為我能瞞上一段時間。」
「現在送也不晚。」
硯奴說完,對著墳徑直跪了下去,沉默地開始磕頭。墳前石板極硬,額頭磕在上面發出沉悶的響聲,一下一下,很快石板上便鮮血淋漓,他卻仿佛不知痛,只是安靜地磕頭。
許久,趙樂瑩死死拽住他的衣角:「……夠了。」
硯奴還在磕,血流了一臉,卻一滴淚都沒有。
「……夠了。」趙樂瑩聲音開始顫抖。
硯奴聽出她的哭腔,終於停了下來,又跪了許久後才握著她的手往回走。趙樂瑩低著頭沒有看路,任由他牽著自己往前走。
她這一刻突然生出些許衝動,不要欺騙不要逼迫,就這麼放下一切跟他走,浪跡天涯也好,回南疆也好,只要能在一起,哪裡都可以。
她的心跳因為這個想法開始加速,然而下一瞬,硯奴突然停下了腳步,她下意識抬頭,看到了坐在長公主府門前的林點星。
猶如一盆冷水澆下,她徹底冷靜。
「樂瑩……」林點星紅著眼睛站了起來,聲音沙啞難聽。
趙樂瑩就著燈籠,看到他脖子上鮮紅髮紫的傷痕。
「我不知道你沒告訴他……我只是想替我爹道歉。」林點星上前一步。
趙樂瑩平靜地看了硯奴一眼,硯奴垂著眼眸進院了,將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趙樂瑩與林點星面對面站著,一個神色冷清一個小心翼翼,中間隔著一大段的距離。任誰也想不到,京都城最要好的兩個紈絝,竟也有如此疏遠的時候。
「李清殺管家那把刀,本宮當時看得清楚,是你林府才有的東西。」趙樂瑩淡淡開口。
林點星一陣絕望:「你聽我說……」
「林點星,管家對本宮的重要性旁人不知,你自該知道的。」趙樂瑩打斷他的話。
林點星眼睛通紅:「知、知道。」
「所以本宮暫時不想見你,你應該也知道。」趙樂瑩淡漠地看著他。
林點星咬著唇,半晌點了點頭。
趙樂瑩見他已經明白,便面無表情地往院中走。
在她一隻腳邁進院中時,林點星突然問:「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趙樂瑩沒有回答他的話,垂著眸直接走進院中。
厚重的大門緩緩闔上,林點星怔怔從門縫看著她頭也不回地離開,看著長公主府的大門在他面前緊緊關上。
許久,他低著頭轉身離開,像一條徹底沒了家的喪門犬。
當夜,趙樂瑩鑽進了硯奴的被窩,小心地避開他的傷口,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接下來許多日,趙樂瑩都沒有出門,每日裡只陪在他身邊,像是怕他出什麼意外。硯奴看著她小心的模樣,時不時會被她逗笑,傷痛和苦難在這一刻仿佛離二人很遠。
他的傷勢逐漸好轉,天氣也徹底冷了,在第一場雪白了京都城時,冬天徹底來了。
進入寒冬,意味著春節即將到來,沉寂了多日的長公主府終於重新熱鬧起來。
春節之後幾日便是太后壽辰,宮裡宮外忙成一團,趙樂瑩也不例外,時不時都要被傳喚進宮,只不過旁人進宮是為了幫忙,她卻是去相看夫婿。
連續見過幾次附屬小國的皇子大王后,趙樂瑩還未煩躁,硯奴眉間倒是皺得越來越深,在最後一次從宮裡出來時,他終於忍不住問:「殿下究竟做何打算。」
「什麼意思?」趙樂瑩倚著馬車裡的軟榻,懶洋洋地看向他。
「卑職不懂殿下究竟要做什麼……今日除夕,再過五日便是太后壽辰,屆時皇上賜婚,殿下打算如何應對。」硯奴直直地看著她。
趙樂瑩沉默一瞬,錯開了他的視線:「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且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