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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庶公子,便是趙樂瑩同林點星先前聊起的、那個給她送助興酒的傢伙。
老管家說著話,硯奴便走了過來,趙樂瑩頓時尷尬起來,清了清嗓子含糊道:「不是什麼大事,收了就收了……」
「他的東西不可留。」硯奴沉聲打斷。
老管家頓時皺眉。
趙樂瑩後背一激靈,咳了一聲道:「……可扔了也不大好,不如鎖起來封進庫里,日後都別見天日了。」
「是。」老管家答應。
趙樂瑩扯了一下唇角,也不去看硯奴的臉,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她一走,硯奴也轉身離開,老管家當即跟上去訓斥:「你怎麼回事,連殿下的話都敢打斷,半點分寸都沒有,我這些年真是白教你了!」
硯奴沉著臉色不語,回到寢房後連喝了三杯涼茶,面無表情地在桌邊坐下。
「又給我擺臉色,成天像條不聽訓的野狗,你當真是要氣死我,」老管家本就是宮裡出身,一激動聲音都跟著尖了,「當初要知道你是這麼個性子,我就不該讓殿下把你從山裡帶出來。」
硯奴還是不說話,沉悶得像個鋸嘴葫蘆。
老管家罵了一通,慢慢地又開始心軟。
第一次見硯奴時,他已經不知在山裡待了多久,茹毛飲血衣不蔽體,從前的事半點不記得,只勉強知道自己十四歲,名字里有個『硯』字,最後還是殿下給他賜了名,自己則教他吃飯穿衣一應事宜,這才勉強帶出個人樣來。
就是人悶了些。
老管家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先是滿意自己這些年養得好,逐漸又開始嫌棄:「當初親自教養你,是動了叫你為我養老送終的心思,誰知你是這氣死人不償命的性子,再跟你耗上幾年,恐怕我沒等老就氣死了。」
聽到他提到『死』字,硯奴不悅蹙眉,抬頭看向了他。
老管家頓時沒了火氣,長嘆一聲不再說話。硯奴沉默片刻,低著頭給他倒了杯茶。
老管家斜了他一眼,半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四日前,你在殿下房中待了一夜,天亮才回來,從那時起便處處不對勁,我問你,你那晚可是跟殿下有了什麼?」
硯奴不語。
老管家輕哼一聲:「我就知是如此,說吧,你是怎麼想的?」
硯奴頓了一下,平靜地看向他。
「……你這是什麼眼神?」老管家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你不會還想殿下對你負責吧?」
硯奴不說話,表情一覽無餘。
老管家:「……你先別跟我說話,我冷靜一下。」
硯奴耐心等著。
半晌,老管家緩過氣兒了,一拍桌子暴怒:「殿下是什麼人,大灃唯一的長公主,身份貴不可言,你一個奴才,能伺候她一晚已是天大的福氣,還想讓她負責?你想都別想!還有,殿下是孩子心性,玩心尚且大著,那麼多小將軍小公子追著她,你可見她對誰另眼相看過?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硯奴垂下眼眸,不還嘴也不答應。
老管家橫了他一眼,確定再說下去不是自己氣死,就是忍不住出手把他打死,乾脆氣鼓鼓地轉身走了。
硯奴目送他離開,對著空氣淡淡說了句:「殿下是有分寸的人。」
說完靜了片刻,又補充一句:「我也是。」
窗外日頭升至中空,夏末的蟬鳴帶著今日生明日死的決然悲鳴,樹影疏淺,空氣沉悶,熱鬧又寂寥。
硯奴口中『有分寸』的殿下,將自己在屋裡關了小一個時辰後,總算開了門吩咐貼身丫鬟憐春,將府中侍衛副統領周乾叫過來。
周乾很快便到了,進屋後直接跪下行禮:「參見殿下。」
「近些年侍衛里,可有什麼當用的苗子?」趙樂瑩悠然開口。
周乾答道:「回殿下的話,府內每年都會從身手利落的家奴中挑選人才訓練,這些年已經訓出了不少好苗子。」
「可靠嗎?」趙樂瑩又問。
「這些侍衛皆身家清白,每一人的背景都由硯統領親自調查過。」周乾回答。
趙樂瑩頓了一下,倒不知道硯奴原來做過這麼多事。
「既然是他查過的,想來沒什麼問題,你且隨便挑幾個過來,本宮要親自過目,」趙樂瑩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此事先別讓硯奴知曉,等選定了再說。」
周乾愣了一下,回過神後急忙答應,接著便趕緊去叫人了。
趙樂瑩吃著糕點喝著清茶,閒適地在房中等著,不多會兒周乾便帶了幾個人來,高矮胖瘦一應俱全,模樣麼,到底是長公主府的侍衛,代表了長公主府的顏面,模樣上都不算太寒酸,可……總覺得不夠好。
「這個太瘦,這個臉太圓,」趙樂瑩一一打量,越看越不滿意,「這個又太壯了些。」
周乾汗都要下來了:「他、他們是侍衛,壯些才好保護殿下。」
「誰說的,硯奴便沒這般誇張,不也一樣保護本宮,」趙樂瑩斜了他一眼,開始挑他的刺,「這便是你精心培養的人?你這個副統領,看來這些年做得很輕鬆啊。」
周乾嚇得瞬間跪下:「殿、殿下恕罪,卑職斗膽,想問問殿下的要求,也好先過一遍,再交給殿下挑選。」
趙樂瑩一想也是,定好了要求下頭人才好做事,於是斟酌片刻,才開始提要求:「高一些,自是要壯的,可也不能太壯,身手要好,模樣要俊,周身氣度也要好,性子麼不必太活潑,本宮不喜歡話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