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
「什麼夢?」
「大約是噩夢,」硯奴努力回憶夢境,卻只能記住幾個片段,「夢裡的我受了重傷,在河裡抱著一根懸木漂浮,還被狼咬了,被野猴子追。」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是夢見昔日在山林的日子了?」趙樂瑩失笑。
硯奴抿了抿唇,目光黑黑沉沉:「大約是的,可又不十分確定。」
趙樂瑩見他又陷入不知名的低沉,勉強抬手摸摸他的臉,硯奴感覺到她掌心的溫度,一低頭便對上她溫柔的眉眼。
「不過是噩夢而已,若是叫你不舒服了,便別再去想,橫豎你如今已經是長公主府的侍衛統領,不會再回去過那種茹毛飲血的日子。」她低聲安撫。
硯奴定定地看著她,喉結微微動了動:「殿下還要嗎?」
「……滾。」
一瞬間什麼善解人意什麼溫暖氣氛,全被他那一句『還要嗎』給毀了。
硯奴揚起唇角,卻不見悔意,只是眷戀地把玩趙樂瑩的手指:「殿下別不要我。」
「沒有不要你。」趙樂瑩懶洋洋道。明明是差不多的句子,她卻總能輕易分辨內里的含義。
偏房裡一片靜謐,只偶爾聽到外面下人們掃積水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硯奴突然問:「殿下近來在煩擾什麼?」
趙樂瑩頓了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同我說說吧。」他又道。
趙樂瑩看向他,半晌嘆了聲氣,將皇帝當著眾皇親的面說要給她賜婚的事,盡數都告訴了他。
硯奴聽得臉色一沉,手掌緊緊攥拳:「他怎麼敢、他怎麼敢……這般待你。」
「就是怕你跟著生氣,才不想告訴你。」趙樂瑩失笑安撫。
硯奴眼底郁色一片:「和親歷來都是隨意找個宮女或臣女,他卻要你堂堂長公主去,真是欺人太甚,若是先帝還在……」
若先帝還在,這群宵小豈敢對她動歪心思。雖然他從未見過先帝,可初來她身邊的那段時間,先帝還未駕崩,他是見證過她的榮寵與無憂的,先帝走後,她便再沒有當初的肆意。
他話說到一半,怕引起趙樂瑩的傷心事,便生生閉了嘴。
「放心,他不會得逞的。」趙樂瑩對他提起先帝沒什麼反應,反而在低聲安慰他。
硯奴見她這個時候還在寬慰自己,愈發覺得自己沒用,鬱悶地將她抱緊:「那殿下接下來要怎麼做,如今和親之事雖不會大肆宣揚,可京都權貴卻都是知道的,怕是無人敢冒著得罪皇帝的風險求娶殿下了。」
「本宮還在想。」傅長明給的法子倒是值得一試,可那樣一來就跟皇帝撕破臉了,日後怕也不大好過,不到最後一步,她不想用。
「若我出身權貴就好了。」他還是不高興。
趙樂瑩笑了:「你若出身權貴,本宮怕還看不上你。」
硯奴一想也是,自己生得不是她喜歡的模樣,性子也悶,若非長年跟在她身邊,她又豈會對自己另眼相看。
這般想著,他心情又好些了。
「反正我不許殿下嫁去番邦。」硯奴堅定地看著她。
趙樂瑩勾唇:「不能嫁去番邦,嫁在京都呢?」
硯奴頓了頓,忽略心口的疼痛:「殿下只要能留在京都榮華一生,硯奴願意與不相干的人共事一妻。」
「不怨不妒?」趙樂瑩揚眉。
硯奴抿唇。
趙樂瑩笑了:「行了,八字沒一撇的事,就別設想來虐自己了。」
「……硯奴做不到不怨不妒,可只要殿下能如現在一般待我,即便怨妒,硯奴也願意藏在心裡。」他低聲道。
趙樂瑩獎勵地親了親他的眉眼:「本宮誰也不嫁,不會委屈硯奴。」
硯奴笑笑,雖覺得她這句話不可信,可心裡還是生出一些隱秘的歡喜。
兩人又在床上廝磨許久,眼看著又要著火,趙樂瑩直接將人踹下了床,自己翻個身繼續補眠。
被趕出屋的硯奴心情不錯,想到殿下有可能會將他趕回西院,索性先回西院一趟,也算是以防萬一。
這般想著,他抬腳往西院去了,走了一段路後,突然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琴聲,因為離得遠,聽得並不真切,卻也能聽出撫琴之人技藝高超。
能在長公主府撫琴的,恐怕只有那一人了。想到他這麼努力地想把殿下勾過去,硯奴頓時臉色一沉,腳下突然改變了方向。
李清確實是想把趙樂瑩勾過來,所以在看到門口有人來的時候頓時驚喜,然而在看清來人是誰後,驚喜便直接干在了臉上。
「硯、硯侍衛。」他拘謹地站起來。昨日硯奴走了之後,他已經向伺候的小廝打聽了名諱。
硯奴冷淡地將他打量一遍:「一大早撫琴?」
「……只是無聊,打發時間。」他已經知道這位跟殿下關係不一般,怎麼敢說自己是為了勾1引殿下。
硯奴神色淡漠:「殿下還在睡,你撫琴會擾了她的清淨,不如換個別的方式,打發時間。」
他將最後四個字咬得很重。
李清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什麼方式?」
「跟我來。」硯奴說罷,扭頭就走。
李清怔怔地看著他,直到他不悅回頭,才趕緊跟上去。
趙樂瑩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醒來後覺得餓極,於是叫憐春傳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