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頁
「是!」周乾立刻駕著馬車拐彎,徑直衝進了旁邊山林。追殺之人本以為他們會急著跟使臣隊伍匯合,沒想到會突然轉彎,面面相覷之後也追了上去。
馬車很快衝進山林,但因為在山路走得太慢,反而有被追上的趨勢。
趙樂瑩聽著後面傳來的馬蹄聲,看到不遠處的小斷崖後吩咐:「周乾,砍斷馬繩,騎馬帶阿瑞離開。」
「殿下……」周乾瞬間急了。
「保護好阿瑞,定要他好好活著,還有……」趙樂瑩抿了抿髮乾的唇,再開口聲音已經沙啞,「若我沒活著回去,記得告訴傅硯山,阿瑞是他的兒子。」
周乾和憐春同時一愣,顯然被她的話震驚了。
趙樂瑩也顧不上他們的反應,捧著阿瑞的臉開口:「阿瑞不是最喜歡玩騎馬打仗的遊戲嗎?」
「喜歡。」阿瑞點頭。
「那我們現在就玩這個遊戲,周乾帶著你跑,看能不能躲開後面的追兵,你覺得如何?」趙樂瑩輕笑。
阿瑞歪頭:「娘呢?」
「娘啊,」趙樂瑩看向憐春,「娘跟憐姨母一起,我們分開跑。」
憐春的眼圈瞬間便紅了。
「那阿娘憐姨母趕緊跑,千萬別被抓到了!」阿瑞仔細叮囑。
趙樂瑩愣了一下,竟不知他是不是懂了如今的處境。
「殿下!」周乾沉聲喚了她一聲。
趙樂瑩心一橫,直接將阿瑞遞給他。
周乾接過去的瞬間,便砍斷了馬車和馬匹之間的連接,騎上馬沖了出去。
馬車失去馬匹控制,直直往前沖了一段,最後撞在一塊石頭上停了下來。趙樂瑩和憐春被摔了出來,憐春沒傷到什麼,倒是趙樂瑩額頭被摔出一道傷。
「殿下……」憐春起身,將還有些發暈的她扶起來。
趙樂瑩逐漸回神,看著即將到眼前的追兵,和她一同跌跌撞撞地鑽進林子。幾道箭矢飛了過來,層次遞進地刺進她們身後的地面。
憐春扶著趙樂瑩,不斷往灌木中走,兩個人的臉上手上,很快便被刺出各種細小的傷口。
身後的人還在追,但對這附近沒有憐春熟悉,又不能騎馬來追,很快便落後了一程。趙樂瑩額頭上的傷還在疼,血順著額角流下來,直接落在了臉上,她胡亂一擦,半點都不敢停下。
兩個人越走越快,很快來到一個斷崖前,崖下是奔騰的河流,稍有不慎便能將人吞噬個徹底。
「……殿下。」憐春驚慌地看向她。
趙樂瑩臉色微沉:「我們別無選擇。」
此言一出,憐春立刻抽出衣帶,將二人的手綁到一起,在自己這邊系個死結,趙樂瑩手上是活結:「我水性比殿下好,殿下跟著我,只是水中也不知有沒有暗礁,若是我不幸磕上了……殿下記得解開自己手上的繩子。」
趙樂瑩頓時不認同地看向她:「你如今是鎮南王府的大小姐,不必為我做到如此地步。」
憐春笑笑,看到追兵已經鬼鬼祟祟地圍上來,立刻拉著她跳進了奔騰的江水中。追兵見狀大喝一聲,最後只勉強抓到一片衣角。
一個時辰後,兩人出現在下游某處的山洞裡。
沒有男子在,二人便直接將衣裳都脫了,擰乾之後晾在山洞中。
憐春縮在角落,拿著一點乾柴試圖鑽木取火,只是磨了好久都沒見有火。趙樂瑩盯著看了片刻,最後緩緩開口:「別弄了,不冷。」
憐春頓了一下,臉上飛過一抹紅霞:「奴婢學過,只是不甚熟練。」
「不必自稱奴婢。」趙樂瑩緩緩開口。
憐春臉上的笑意一僵,半晌低低應了一聲。
趙樂瑩看出她的失落,沉默一瞬後開口:「並非與你疏遠,只是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了。」
憐春眼角一紅:「奴婢在殿下面前,永遠都是奴婢。」
趙樂瑩不語。
憐春靜了許久,最後突然走到她面前跪下:「奴婢那日惹殿下不快罪該萬死,請殿下責罰。」
趙樂瑩愣了一下,半天才想起來她說的是自己初到那日,她給自己敬酒的事,一時間有些好笑:「都過去了。」
「在奴婢這兒沒有過去,奴婢這輩子都良心難安。」憐春紅著眼睛道。她初聽說趙樂瑩到南疆時,心裡是極為欣喜的,可一看到她身旁的裴繹之,便驀地想起當年傅硯山被背叛的事,心底便為他生出許多委屈。
她在南疆這幾年,親眼看著傅硯山備受煎熬,看著他是如何一天天熬過來的,當看到愈發美貌的趙樂瑩,和與她恩愛的裴繹之,便心中難受鬱悶,忍不住要為傅硯山討回公道。
然而酒是敬了,她的心裡卻愈發痛苦,如今午夜夢回,都是自己對趙樂瑩大不敬的噩夢。
趙樂瑩看著她眼底的淚越來越多,嘆了聲氣開口:「我早說過,你若跟來,必定會生出怨懟,怨生恨,恨生愧,最後折磨的不過是自己。」
「……奴婢當初離開,只是想賭一把。」憐春咬唇。
趙樂瑩掃了她一眼:「想賭一把沒錯,可世上人人都能賭,偏你不能,因為你是我的人,只要你在他眼前,他便會想起我當初刺他的一劍,根本不會對你生出半分歡喜。」
憐春低下頭苦澀一笑:「奴婢當時也是鬼迷心竅。」
趙樂瑩不說話了。這世上鬼迷心竅的,又何止憐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