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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何時回的?」他揚起唇角。
趙樂瑩斜了他一眼,到床邊坐下:「你特意叫人在大門口候著,本宮何時回的你會不知?」
「硯奴只是怕殿下半道被人拐走,所以才叫人等在門口,待殿下回府便一路護送進主院,至於殿下何時回來,硯奴真的不知。」有了昨夜那一吻,硯奴非常理直氣壯。
趙樂瑩果然也不跟他一般見識,甚至心裡頗為受用,揚了揚手裡的東西問:「糖葫蘆吃嗎?」
「吃。」
趙樂瑩笑笑,將東西遞到他嘴邊,硯奴往後躲了躲,蹙眉道:「殿下先吃。」
「你先吃,替本宮驗驗毒。」趙樂瑩依然舉著。
硯奴聞言,便乖順地接過來咬掉一個,趙樂瑩這才收回手,也跟著咬了一口。
紅彤彤的山楂被裹在糖里,沾滿的芝麻又焦又香,吃起來甜中帶酸,確實好吃。
兩個人同分一根糖葫蘆,等到吃完了,硯奴才開口問:「今日為何想吃這個了?」
「代一位父親吃的。」趙樂瑩扯了扯唇角。
硯奴不太懂,見她沒繼續說,便也不再問了。
趙樂瑩心裡有事,只陪了他一會兒便回房了,硯奴看著她離開,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嘴。
接下來幾日,趙樂瑩除了去看硯奴,其餘時候都一個人待在房中。硯奴猜到她應當是遇到了棘手的事,幾次都想問她,可每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既然不說,便說明他幫不了她,問也只是徒增煩惱。硯奴恨自己只是個侍衛,不能為她分憂。
他心情不好,便總想做點什麼出出氣,想了半天想起了南苑某個公狐狸,當即洗漱更衣去找麻煩。
他這幾日因為養傷並未出門,所以也沒見過那人,先前拖著傷腰去找殿下時,也是站在門外沒有進去,也沒看到那人的臉,如今好不容易傷勢痊癒,他總算可以去見見那個人了。
他到南苑時,李清正坐在桂花樹下撫琴,一襲白衣隨風紛飛,點點花葉落在肩頭,即便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看,也會覺得美不勝收。
還算符合殿下的喜好。硯奴看看自己蜜色的皮膚、粗糙的手,再看看他白皙無瑕的臉,頓時更加不悅,冷著臉朝他走去。
李清聽到門口傳來動靜,下意識地看過去,看到硯奴後先是一愣,接著眼底閃過一絲震驚:「世、世子?!」
硯奴腳下一停:「你說什麼?」
他皺眉的功夫,李清眼底又閃過淡淡遲疑:「沒、沒事……」傅硯山已經死了,這人怎麼可能是他。
「你方才分明叫了我什麼世子。」硯奴沒被糊弄。
李清乾笑,本想找個理由敷衍過去,見他眉眼冷硬如鐵,雖不知他是誰,可心下頓時一縮,什麼謊話都不敢說了:「……我、我認錯人了。」
「認成誰了?」硯奴逼近一步。
李清慌亂:「認、認成傅硯山傅世子了……」
硯奴一怔,腦子裡突然一陣喧囂。
未等喧囂平息,李清便趕緊解釋:「是我看錯了,我不過四五歲時見過世子一面,其實早就不記得他的模樣了,只是方才看見您,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他,小的眼拙,還請大人恕罪。」
硯奴抿起唇打量他,確定他說的是真話後不悅:「連人都分不清,你確實眼拙。」
「是是是。」李清急忙附和,卻又偷偷瞄了他一眼,心中愈發疑惑。
他確實只見過世子一面,也確實記不清世子的模樣了,可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腦子裡世子模糊的模樣,突然就變成了這人的臉。
……可世子分明早就亡故了啊!
李清心中驚濤駭浪時,硯奴突然沒了教訓公狐狸的心情,於是轉身回主院了。
當天晚上,趙樂瑩沒來偏房看他,他便早早歇下了。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他的夢裡也跟著狂風大作。他又做了噩夢,夢裡的自己跌下懸崖掉進水裡,憑藉本能抱著一根枯木,一路飄出上百里,總算被水衝上了岸。
他身受重傷,腦子昏昏沉沉,只能憑藉本能往前走,待走進一座山里,便徹底倒了下去。
再醒來,就成了什麼都不記得的野獸,曾隨獸群闖下山,曾追著北去的大雁遷徙,越走離原先跌落的山崖越遠。
硯奴睜開眼,恰好窗外一道閃電劈過,整個長公主府都亮如白晝。
夢裡的一切似乎又遠去,他再次忘了一切,卻從骨子裡覺得孤獨,仿佛無根的浮萍,不知該飄往何處。
雨不停地下,如瓢潑一般在半空中激起水霧,打在屋檐上發出嘩啦啦的響動。
趙樂瑩被雨聲吵得無法安眠,最終不情不願地醒來,睜開眼睛時,恰好又是一道雷,巨大的轟鳴聲炸開,她一抬頭就看到床邊黑影,下意識驚叫一聲。
「殿下,是我。」
熟悉的聲音傳來,趙樂瑩猛地放鬆,坐起來便怒罵:「放肆!愈發沒規矩了,誰叫你進來的?!」
「殿下。」
他又喚了一聲。
趙樂瑩聽出不對勁,頓了頓後蹙起眉頭:「怎麼了?」
「殿下。」
又一道閃電,趙樂瑩在光亮中看到他通紅的眼眸。
她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無助。
短暫的沉默後,她往床里挪了挪,掀開被子無聲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