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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穆殷被他俘虜,都不提什麼審訊受刑了,光吃飯方面,紀塵就懷疑自己能不能養得活這般挑嘴的人。
畢竟紀少將軍本人吃的口糧都不怎麼樣。
穆殷垂眸看著面前冒著氤氳熱氣的雞湯,怔了一瞬,嘴角慢慢揚了起來。
其實她已經吃了個七八分飽,胃口也是平平,按平時絕對不可能再喝了,可現在卻是伸手將碗端了起來。
不是怕以後喝不到,僅是因為紀塵嘴裡的那句「若是被我捉住,許是要跟我一起吃冷饃涼菜了。」
紀塵可能自己都沒反應過來,若是能活捉了她,他潛意識裡竟還打算跟她同吃一碗飯。
可能是紀少將軍沒親手處理過俘虜的事情,不知道尋常俘虜究竟是何待遇。
他只知道自己這麼對她,若是將來有機會身份顛倒過來,也想有學有樣。
可晉軍是穆殷的一言堂,她說什麼做什麼沒人敢提出半句質疑,若是在安軍里就不一定了。
安軍中有個軍師叫做陳利,雖是男子之身卻有一定的軍事才能,是個棘手的人,也是穆殷傾盡畢生都要殺死的對象。
穆殷攪拌著碗裡的雞湯,故意輕聲示弱,「若我被俘,少將軍能保證不對我用刑嗎?我可怕疼的緊吶。」
紀塵微怔,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清秀的眉頭慢慢皺緊,明顯沒有十足的把握。
首先他師父肯定不會同意的。
若是他擒住穆殷,紀塵絲毫不會懷疑師父會將刀子捅在穆殷心口上,去逼問他想知道的事情。
穆殷幽幽開口,垂眸嘆息,「我胃口不好,吃不慣安國飯菜,少將軍可會像我對你這般,特意為我請個晉國的廚子?」
那更是不可能了,師父可能連口水都不給她喝。
紀塵捏緊筷子,眉頭擰的更深了,胸口跟壓了塊東西似的,沉的很,堵的慌。
他忽然發現自己這個少將軍的身份就跟個擺設似的,沒有權力處理俘虜,更沒辦法隨意做自己想要的事情。
先前他只想著若能捉到穆殷,定要讓她不好過,可這個不好過並不包括用刑跟餓她。
若是捉到穆殷,他可能連再見她一面都難。
可是——
憑什麼?
紀塵問。
這人難道不是他捉到的嗎?
沒有足爐他忍了,沒有可口飯菜他也不說什麼,自己處處聽師父的,師父怎麼就不能聽他一回?
自己好歹是少將軍,穆殷是他捉到的,除了他,誰也不能動自己的俘虜!
紀塵抿緊了唇,深吸口氣,不知道是做了什麼決定,剛才籠罩在身上的壓抑無助氣息陡然一變,眉眼瞧著銳利冷漠了許多。
他狠狠的戳了一大口米塞嘴裡,聲音含糊卻堅定的跟穆殷說,「你聽話,我就護你。」
不能跟現在一樣,總想對他動手動腳。
紀塵把平時穆殷最喜歡對他說的話反過來用在了穆殷身上,且絲毫沒覺得哪裡不對勁。
穆殷眨巴眼睛看他,端著碗的那隻手微怔,腕子傾斜了都不知道,滾燙的雞湯險些灑在身上。
她定定的看著紀塵,看的他發泄似的用力咀嚼米飯,穆殷忽的下笑了,眼睫煽動落下,輕聲呢喃,「我就知道欽欽疼我。」
誰疼你。
紀塵在心底反駁,他只是拿回自己身為少將軍的權力而已。至於怎麼處理穆殷,那是他的事兒。
穆殷抿了口吹涼的雞湯,覺得味道比剛才更盛,她說,「我若是不在營里,辦公桌上的公文密函隨你看,只有一樣不能動,就是那個紅木匣子。」
紀塵目光微亮,腰背不自覺挺直,瞬間來了興趣,「為何?」
難道是更緊要的東西?
穆殷勾唇一笑,「欽欽想多了,那裡頭放著不過是旁人寫與我的傾訴愛慕心意的信件罷了,不值得一看。」
她目光直勾勾的看著紀塵,「自然,欽欽若是不怕醋著,倒是隨你查看,只有一點,我對欽欽之心,日月可鑑。」
紀塵,「……」
剛才的興趣瞬間消失。
他用吃飯表示對別人寫給穆殷的情箋沒半點想法。
紀塵中午在飯桌上還在想怎麼支開穆殷往外遞消息,誰知道下午安軍就給他隔空創造了個機會!
簡直就像知道他的想法似的,特意來配合他。
近在耳邊的沉悶號角聲響起,紀塵瞬間起身大步走到門口撩開厚布帘子往外看。
長臨已經在點兵點將,身姿挺拔的站在眾人前面大聲鼓舞眾將士。
晉軍因為兩次敗仗已經連失兩座城池,若是這次再敗,她們背後的榮城可能就要不保了。
長臨攥緊別在腰側的配劍劍柄,目光堅毅,而她身前的眾將士們更是手握成拳高高舉過頭頂,喊著「必勝」的號子。
聲音震天。
紀塵安靜的站在門口,雖說他是安國人,甚至知道這些晉軍是安國的死敵,可對於不遠處的眾將士他依舊生不出半點惡毒心思。
都是為了身後百姓,各自為戰,是生是死都值得欽佩。
紀塵原本想著這些人走了他行事會方便許多,但萬萬沒想到穆殷也在這次出戰的隊伍里。
就一盞茶的功夫沒見著人,等再抬眸時,她已經身披黑甲上了馬。
她手裡握著一把繫著紅櫻的漆黑長.槍,跨坐在馬背之上,身後大氅被風揚起,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