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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塵抬眸看她,視線落在穆戚脆弱的脖頸上,簪尾鋒利尖銳的梅花簪已經滑落進掌心裡,被他攥住。
穆戚想的是這種條件,紀塵一定不會拒絕,沒有哪只鷹願意被人剪掉翅膀關進籠子裡。
而紀塵這隻鷹想的卻是,如果自己把穆戚殺了,穆殷會不會比較麻煩?
兩人視線相對,心中想的全盤不同。
就在紀塵打算動手時,忽然聽到有東西裹著風聲襲來,他神情一凜,下意識的往旁邊一閃,躲了過去。
可憐穆戚就沒有這個反應速度了,挾著風的石頭直接打穿她的耳朵,血瞬間順著脖子流下來,痛的她慘叫出聲,手想碰又不敢碰傷處。
穆殷那熟悉的語調在穆戚背後不遠處幽幽響起,「四妹啊。」
穆戚不知是疼的還是怕的,渾身發顫,嘴唇都是抖的。
紀塵順著聲音抬頭朝對面看過去,便見穆殷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正懶洋洋的倚在廊下的柱子上。
她手中摩挲著小石子,神情似笑非笑,「你在同欽欽說什麼呢,離的那般近,莫非有什麼話是我聽不得的?」
「穆殷!」穆戚疼的臉色蒼白,手虛蓋在耳朵上,恨的咬牙切齒,呼吸沉沉,「我定會不惜代價殺了你!」
穆殷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高興的眉眼彎彎,期待極了,「我等著呢。」
伺候穆戚的內侍哆哆嗦嗦的跑過來,低頭將她扶走找大夫,全程連口大氣都不敢喘。
等穆戚離開後,穆殷將手中的石子隨意拋在地上,雙手抄進袖筒中慢悠悠的朝院中走過來,然後停在紀塵面前,分毫不差的站在穆戚剛才站的位置上。
她眨巴眼睛看紀塵,也不問剛才兩人聊了什麼,而是頗為幽怨的說,「我也想要欽欽跟我咬耳朵。」
「……」紀塵都不知道穆殷的腦子裡一天到晚的在想什麼。
他當著她的面把掌心裡的簪子收起來,「穆戚想跟我合作除掉你。」
穆殷好像對穆戚說了什麼不太感興趣,只隨口一問,「那欽欽答應了嗎?」
「她說能許我自由跟富貴,」紀塵故意避而不談自己有沒有答應,而是看著穆殷的眼睛說,「穆戚有一句話說的挺對,鷹就該翱翔,不該被關著。」
穆殷這才抬眸看紀塵,手從袖筒里抽出來捏住他的下巴,拇指指腹摩挲紀塵的下唇瓣,聲音意味不明,「欽欽想要自由了呢。」
「穆殷,我想出去一趟。」紀塵垂在身側的手指攥了攥,並不掙扎,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還會回來。」
有些事情光憑信件還是查不明白,他需要弄清楚的東西太多了,留在穆殷身邊紀塵像是處在霧中,會看不清。
穆殷看了他許久,久到紀塵以為她不會答應的時候,她才忽然鬆開他,「欽欽可要說話算話哦。」
紀塵愣了一下,定定的看著穆殷,心裡說不出什麼感受,有驚喜,卻也有失落,一時間矛盾極了,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該高興。
「有些事情欽欽需要親眼去看,親自去查,」穆殷聲音輕輕,「我給欽欽七日時間,若是那時欽欽沒有回來……」
穆殷笑的溫柔又危險,聲音像極了此時的風,寒到骨子裡,「我可能會生氣的哦。」
她還是那句話,「欽欽,別讓我對你生氣。」
放出去的鷹若是不肯回來,穆殷有的是法子讓它不得不回來。
「欽欽有什麼需要儘管去吩咐阿六為你準備。」穆殷行事果斷又灑脫,轉身往回走,「七日之限,我等欽欽回來。」
之前紀塵絞盡腦汁的想要從穆殷身邊離開,她卻死活不肯。如今她難得放自己走了,紀塵卻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看著穆殷轉身的背影,紀塵心口悶悶的,像是被什麼東西拉扯了一下,斷斷續續的疼。
他以為她不會那麼爽快的放自己走,按穆殷的性子,應該會強硬的把他留下,結果她說撒手就撒手。
紀塵在院子裡站了許久,久到看不見穆殷的衣角,久到阿六親自過來找他,問他出門需要準備什麼東西。
紀塵離開的時候,穆殷就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看阿七堆雪人,神情跟往常沒什麼區別。
有人悄無聲息的站在椅子後面,彎腰低頭跟穆殷輕聲說,「主子,穆戚的人出城了,方向是安國境內。」
穆戚好歹是位皇女,當然不可能只有明面上的那百餘人。
穆殷懶懶的用鼻音「嗯」了一聲,「隨她去。」
對方遲疑了瞬間,又繼續說道,「紀少將軍喬裝之後也出城了,方向也是安國。」
穆殷垂下眼斂,看著自己手裡梅花簪,這是紀塵走之前讓阿六交給她的,多餘的話都沒有,只留下一個簪子。
穆殷指腹摩挲那兩朵溫潤漂亮的並蒂梅花,笑了下,「也隨他去。」
「主子真就這麼讓紀少將軍離開嗎?」對方神情不解,「他可是當初主子用三座城池才換回來的,若是讓他重新回到安國,對於我們來說屬實不利。」
戰場上難防的從來不是明槍,而是紀塵手裡的「暗」箭,沒誰敢說一定能在全力應戰時可以同時躲過紀塵那幾乎百發百中的箭,哪怕是長臨。
紀塵對晉國來說是個不小的威脅,斷然沒有放虎歸山的道理。若是不能為己所用,依照穆殷以前的狠厲作風,定會先除掉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