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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為自己不值,更為紀塵不值。
心裡被捨棄被背叛的難受跟這些日子的希望幻想融在一起,絞的心臟像是被割裂般的疼,又疼又悶又委屈。
沒憋住的,三兩個抱頭哭起來,稍微堅強些的,倔強的站的筆直,把頭高高的昂起來,自欺欺人的更咽說,「這種朝廷不配我掉眼淚!」
他們多數都是孤兒,本就被家人因為性別是男孩拋棄過一次,現在又來了第二次。
跟朝廷毫不猶豫的捨棄相比,他們之前的努力跟血淚仿佛成了笑話。哪怕是養只看家的狗,也不至於這般無情冷酷,這簡直就是寒了滿腔熱血跟愛國之心!
紀塵抿緊薄唇,看著離自己最近的阿亞,伸手抹去他臉上的淚痕。
「安國回不去了,我讓人給你們準備了金銀盤纏,足夠你們餬口生活,」紀塵扯了扯嘴角,想說的故作輕鬆些,可惜沒能做到,最後乾脆維持著他那清清冷冷的神情說,「你們隱姓埋名,好好度過餘生吧。」
眾人一愣,聽完連哭都忘了,齊齊看著紀塵,「那少將軍呢?」
「我留在晉軍營里。」紀塵眼睫落下,「不能同你們一起走。」
「少將軍……」
「少將軍不走,我們也不走!」有人扯著袖筒狠狠地蹭掉臉上的淚,大聲道,「我們的命是少將軍給的,您在哪兒,我們就在哪兒。我們沒有家國,只有將軍!」
「對,我們只有少將軍!」
紀塵怔怔的看著他們,面前一百零三雙眼睛被剛才的淚水洗滌的清澈乾淨,全都倒映著他的臉。
這是他的兵啊。
是他的手足。
紀塵差點沒忍住脫口而出答應了他們。
他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攥緊才壓下這股衝動,艱難的沉聲說,「不行。」
紀塵還做不到帶著自己的兵去親手攻打自己的朝廷,哪怕對方先不仁在先。
若是他們不能為晉國所用,沒了利用價值,穆殷怕是不願意養著他們。更何況,自己的兵也不甘心一輩子留在這兒繡花。
「為什麼?」大家問。
穆殷就是這時候邁步懶洋洋的走了過來,她雙手抄在袖筒里,也不進來,而是沒骨頭一樣倚在門框上,饒有興趣的掀起眼皮朝里看。
她雖然沒出聲,可那股強勢的存在感讓人怎麼都忽略不了。
屋裡眾人如遇勁敵,全都戒備的看過去,下意識的要將紀塵護在身後。
唔,小雞護老鷹的既視感。
穆殷看樂了,「欽欽啊,你這群手下真是有趣吶。」
紀塵扭頭轉身朝她看過去,眉頭擰緊,抿了抿唇,「你說過讓我自行決定他們的去留。」
他以為穆殷要干涉。
穆殷點點頭,笑的甚是好看溫和,無害的宛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你繼續,我就是來看看而已,欽欽不必這麼緊張,我對於單方面的殺戮沒有興趣。」
她還是比較喜歡看對方在她實力碾壓下的那股子拼死掙扎勁,而不是像摁螞蟻一樣一手一個。
「少將軍?」阿亞眼睛盯著穆殷,低聲問紀塵,「她是晉國的三皇女穆殷嗎?」
能跟紀塵一起出現在這兒的,除了穆殷別無她人。
見紀塵點頭,阿亞眸光更加銳利了,宛如開過刃的匕首,泛著鋒利的寒意。
他聲音壓的極低,近乎咬耳朵,跟紀塵道,「聽說她重傷在身,少將軍不如跟我們一起拼一拼,許是能取她首級回去邀功,到時候朝廷定然會重新接納咱們的。」
什麼叫重新接納他們?
紀塵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扭頭看阿亞,「你的意思是?」
「殺了她!」
第24章 024
阿亞眼裡殺氣騰騰,顯然不是在跟紀塵說笑,他竟是真存了殺死穆殷衝出去的想法。
原因是要拿她的人頭去邀功,去跟安國搖尾乞憐,像只喪家犬一樣夾著尾巴去求安國原諒。
若是不知道的,還當他們已經叛國投誠所以才落到如今這幅無家可歸的局面。
可實際上拋棄他們,讓他們淪落到眼前這種絕望境地的正是安國!
君不仁臣投外國。
紀塵沒咬牙切齒扭頭帶兵攻打安國,已經是對它存了夠多的仁義,這種朝廷,不配他跟他的將士們為之效命。
紀塵一直以來都覺得阿亞挺聰明的,所以才提拔他做自己的副手,誰知道他竟在這個時候犯起傻來。
他當阿亞一時沒想清楚,或是因為心裡太過難受選擇了逃避現實,這才想著回到安國一切就沒有發生了。
紀塵不由放輕聲音跟他說,「安國回不去了,穆殷你我也殺不了,阿亞,你要接受現實,咱們被安國捨棄了。」
「少將軍,」阿亞扭頭看紀塵,眼裡甚是清醒,低聲說道,「你可是安國的少將軍,生是安國人,死是安國魂。你我若是殺了穆殷最好,若是殺不了死在她手裡,正好讓晉軍看到我們安國人的血性!」
他蠱惑似的勸紀塵,「咱們不是被安國拋棄了,這說不定正是朝廷用意至深的地方呢?」
阿亞手垂在身側,匕首已經滑進掌心裡,雖跟紀塵說話,眼睛卻始終看向穆殷的位置,「將咱們送到敵人內部,趁她們不備,一擊致命。」
「這是我們的機會啊,少將軍。」
若不是朝廷的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說將他交給穆殷隨意處置,紀塵真要信了阿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