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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瑜的書桌,與林遜之他們的大書桌呈垂直的角度,從他這邊看過去,只能看到顧瑜的側顏。
卻是這嬌俏的側顏,也看的不甚清晰,藏在明明暗暗的光影中,與窗外青翠的竹子相應成一幅清新的畫卷,讓林遜之如何看,也看不厭。
只見顧瑜書寫的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最後竟然停住了。
她認真地又讀了兩遍正在謄寫的篇章,而後微微歪著頭,像是在思考的樣子,便連手中的筆也忘記架上了。
林遜之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他知道,她這是又碰到了不解的地方。
顧瑜這段時間在學業上的進步飛速,已經幾乎都不需要來問他問題了,這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也為她高興。他見過的姑娘雖不多,但顧瑜真的算是女子中,既聰慧好學,又踏實肯下功夫的。
若她一直保持如此在學業上的努力,假以時日,她定然會成為一名出色的姑娘。
但自己,怕是沒有機會看到了。
林遜之的神色中,有些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落寞。他默默的坐了一小會兒,然後從書桌旁取了三本,他從家中藏書中,精心挑選出來的書,走到顧瑜身邊。
「顧姑娘,可是遇到難題了?」
「啊,林先生……」
顧瑜正在想,現在正在寫的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明明昨晚青梧哥哥給她講過的,但她現在就是想不起來了。不妨現下被林遜之這樣忽然打斷,徹底想不出了。
她對著林遜之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正在寫的這句話,我不是太明白是什麼意思,正在想呢。」
「我幫你看一下?」
「好,」顧瑜起身讓到一邊,「多謝先生。」
林遜之站在椅子的另外一邊,拿過那張篇章,瀏覽片刻,便將它放到桌子中間,兩人中間隔著一張高背椅,他稍稍探身,指著上面的句子道:「這句話其實不難,只不過這裡有兩個生僻字,有另外隱藏的含義,若是不知道的,便不明白整句話的意思了。」
林遜之見她在認真的聽,便又繼續給她講解。
他的聲音很溫柔,句子背後的含義被他娓娓道來,讓人有種『啊,原來竟是如此』的感覺,記憶的尤為深刻,顧瑜這次真聽得是徹底明白了。
待林遜之解釋完畢,顧瑜對他福了福,「我這下是完全弄懂了,多謝先生。」
林遜之微微頷首,望著她,淺淺笑了。
「那我繼續謄寫了,今日的就快寫完了。」
「嗯。」他見顧瑜便要坐下,又說道:「顧姑娘,我原來說過,要帶書給你看的,今日我拿了三本,不知是否合你心意?」說著,他將書遞了過去。
「您還記得呢?」顧瑜接過書,「《烏斯臧語言集冊》,《海外異聞錄》,《烏斯臧山河地理志》。哇,都是我喜歡看的。」顧瑜看見這三冊書就有些愛不釋手,尤其是那兩本關於烏斯臧的語言集冊與山河地理志,一本是關於烏斯臧語言的,還教授如何說烏斯臧話,另一本是關於烏斯臧的風土人情,地況地貌,這兩本書真是太難得了。
顧瑜越看越歡喜,「林先生,我太喜歡了,謝謝您,我一定好好的看,絕對不會把它們弄壞,等一看完我便還給您。」
見她這樣開心,林遜之覺得很值得,他笑著說:「你一直都想了解大銘以外的國家,那便先從烏斯臧開始吧,它與大銘接壤,是離大銘最近的一個了。」他頓了頓又說:「這三本書是送給你的,你慢慢的看,就不用再還給我。」
顧瑜沒想到這竟然是送她的,好端端的送她書,她可不敢收啊!
她將書慢慢推到林遜之面前,「無功不受祿,先生好好的便送這麼難得的書,我不能收呢!」
「這三本書我已經看過了,而且我後日便要離開惠州城,還不知何時會回來,也許此後便再沒有相見的機會,這三本書……這三本書,便作為你我這段時日一起共事的紀念吧!」
「先生要走?」
「嗯,前兩日收到同窗消息,當世大儒曲先生會去淮南遊歷,我便想去拜訪一下,然後便去京都,準備殿試了。」
「如此,是好事,那我便祝先生此去一路平安,金榜題名!」
「謝謝。」林遜之又將那書推了過去,「這些書便送與你。」
他既說了是留作紀念,她再推卻便不太好了,顧瑜大大方方的收下,「多謝先生,我會認真讀的。」說完,顧瑜忽然想到,人家都送了東西給她,她沒有回禮啊!
顧瑜想了想,道:「不知先生後日何時動身?我也想準備一個小禮物給您。」
聽見她也要給自己禮物,林遜之心中有小小的欣喜,但他並不想要街上隨便就能買到的物品。他想了想,說:「姑娘的字寫的好,不知道是否可以寫一幅字給我呢?」
「當然可以,這有何難。」
顧瑜便從旁拿了一張宣紙,將筆浸潤墨汁,思索一番,提筆在紙的右上角寫下『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然後又在旁邊寥寥幾筆勾勒出山的形狀,山的旁邊是湯湯河流,河上一葉輕舟,舟上立著一人,乘風破浪一路前行。
待字稍稍幹了些,顧瑜便拿給林遜之,「還希望先生不要嫌棄。」
林遜之小心地接過來,細細觀賞。
顧瑜並未跟著老師學過畫畫,只是平日裡自己寫字多了,便隨意地畫上兩筆,因此畫的只是一幅簡圖,並未有更多的修飾。但整幅畫卻更顯得古拙大氣,將山河的磅礴之感,旅人一人前行的勇敢顯露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