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他看著顧瑜,一字一句的說:「我剛才說的不夠清楚?我在,家在!這個家裡,誰都不能少!」
這時,韓青桐被他們說話的聲音吵醒了,小小的身子在襁褓里扭了幾扭,頓時不滿意的大哭起來。
韓青梧過去,將手指放在他白嫩的小臉蛋上輕輕摩挲,他立即轉過臉,邊哼哼唧唧的啜泣,邊追逐著他的手指。
見他這樣,韓青梧原本緊繃著的清俊面容,頓時柔和起來。
他輕輕地拍了拍韓青桐的小臉,對顧瑜說:「桐桐餓了,你進去,給他弄點吃的。」
顧瑜看著因為韓青梧收回手指,又開始哇哇大哭的小桐桐,無奈,只能先把他抱進屋。
韓元安待他們走遠,又問:「青梧,你剛剛說的,可是認真的?」
「自然,還請大伯父將我爹爹留與我的東西都交還給我,我這便離了韓家,所有的流言蜚語,便與韓氏本族無任何關聯了!」
韓元安見目的達成,便也不願意再多糾纏,喚了管家來與韓青梧做個交接,他則急急趕回去,將這一消息告訴韓遠之。
韓遠之正在書房看帳本,聽說韓青梧要脫離韓家,忍不住怒罵,「混帳!我是讓你將那小崽子趕走,你倒好,把青梧給趕走了!這府試馬上就要到了,你明明知曉青梧那孩子讀書有多好,前途不可限量,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啊!」
「哎喲我的爹啊,我怎麼敢氣您啊!」韓元安趕緊上前,在韓遠之的背上輕輕給他順氣,「您彆氣了,您先聽我說。」
他見韓遠之沒有出聲阻止自己,便接著說:「您的嫡親孫子,青柏,今年也要參加府試,他的功課跟青梧不相上下,您怎麼不替您的親孫子考慮考慮?」
「我怎麼沒替他考慮了?先生都是我給他尋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您看,若是青梧離了韓家,他還上哪兒去尋這麼好的先生?若是他沒有好先生,又如何能考得府試?如此,您的親孫子,不是少了一位強勁的對手了嗎?」
「青梧也是我韓家子孫,怎麼能說是對手呢?」
「爹,韓青梧可不是咱們韓氏本家的!那個小子若是真有一日飛黃騰達了,您能保證他就會幫襯咱們韓家嗎?咱們族裡可已經沒有他嫡嫡親的親人了,他現在親近的,可是他自己的弟弟!包不准等他成人了,再回頭來取回碧搖青的方子!」
韓元安的一番話,韓遠之聽進去了。
他若有所思地來回踱了幾步,又思索一番,方才道:「青柏就要府試了,這段日子你別去吵他,讓他好好跟著先生進學。」
韓元安大喜,他知道韓遠之同意了自己的做法,「爹您放心,兒子省得!」
韓遠之端起茶盞,小嘬了兩口,又吩咐道:「將元豐留在你這兒的東西,全部交給青梧,我們韓家對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知道了爹。」
見他答應的如此爽快,韓遠之忍不住從書桌上抄起一本帳本,甩到他身上,「你老實點,別剋扣孩子的東西!」
「哎喲爹,我是您親兒子嗎?」韓元安揉著膀子埋怨,「您怎麼把兒子想的如此壞,還扔得這麼用勁!」
韓遠之被他那樣子給逗樂了,「你啊,賊精!好了,幹活去吧,別打擾我看帳本。」
「兒子領命!」
說完,韓元安如來時一般,又急匆匆的走了,他可得趕緊找著管家,『好好』交待,『好好』安排一番!
太陽漸漸西沉,又慢慢地,沒入地平線。
待韓青梧出了府衙,天已經完全黑了。
初秋的夜帶有幾分寒涼,包裹著單薄的他,以及他懷裡揣著的,那薄薄的幾張銀票。
韓青梧慢慢走到韓家茶莊的門口,卻沒有進去,在大門口的青石台階上坐下來。
涼風緩緩的拂過,吹得屋檐上掛著的燈籠左右輕擺。
大紅燈籠是去歲除夕的時候掛上的,因為他今年要參加府試,他爹為圖吉利,就沒有取下來。
後來,紅燈籠的外面蒙了一層白帛。
秋風輕輕拂過,燈籠里燭火的光透過紅綢與白帛,明明暗暗地映在『韓家茶莊』的牌匾上。
韓青梧就這樣坐在台階上,看著『韓』字與『茶』字走馬燈似的輪換顯現。
不知過了多久。
茶莊側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顧瑜嬌小纖弱的身影出現在巷子口。
她站在巷口四處張望了一番,什麼也沒發現,正準備回去,轉身的時候無意中發現茶莊正門的台階上有人。
她定神仔細瞧了兩眼,緩步走過去,在韓青梧身邊坐下。
良久,韓青梧問:「桐桐睡了嗎?」
「喝了一碗羊乳,睡了,我出來的時候,睡得正熟。」
顧瑜抬眸看著他。
韓青梧的臉色很不好,看起來非常疲憊的樣子。
「後來,還順利嗎?」
想著和管家辦理交接又鬧上了府衙卻被趕了出來的那些事,韓青梧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今日,他算是全體驗了。
他並沒有打算與顧瑜多說,只是淡淡道:「嗯,夜深了,進去吧。」
韓青梧起身,顧瑜卻沒有動。
她仰著頭,看著韓青梧說:「青梧哥哥,我聽爹爹說過,仕途多艱險,脫離了宗族的庇佑,如今只得你一人,只怕前路更加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