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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青梧聽見林夫人說,林遜之身子不適還堅持上路,便問:「林先生不是要過了正月才去京都嗎?怎麼初五便走了?」
林夫人沉默不語,半晌,才緩緩道:「京都來了急信,要他提前入京。」
為了避開他們,林遜之即便發著燒,也要按時啟程,林夫人又怎麼在此時說出真相?
杜惟在一旁道:「我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先生吧。」說著,他又把那大夫拉住,「大夫,煩請您再跟我們走一趟,仔細瞧上一瞧。」
「小惟,」韓青梧叫住杜惟,「你先去掌柜那裡登記兩個房間。不管怎樣,我們今夜都要住在這裡了。」
「好,我一會兒來找你們。」
韓青梧抱著小青桐,與顧瑜一道,又帶上那位大夫,跟著林夫人去了客房。
待韓青梧與顧瑜看到林遜之時,簡直不能相信,這是與他們在除夕夜時,飲酒暢聊的林遜之,是那個霽月清風的林先生。
躺在床上的他,面色灰白,臉頰凹陷,三日水米未入,已經瘦的脫了形。
看見這樣的林遜之,顧瑜的眼淚立刻就下來了。
韓青梧將小桐桐放了下來,讓他靠著自己的腿,他則安撫地,輕輕拍了幾下顧瑜的肩,而後對著大夫抱拳,問道:「大夫,可否請您再仔細診斷一番?診費我會給您雙份。」
他既這樣說,大夫便又坐下,拿起林遜之的手,仔仔細細地給他號脈,而後又查了查眼睛,又看了看嘴。
在這過程中,林遜之竟然絲毫沒有反應。
半晌過後,那大夫搖著頭道:「恕老夫無能為力。」
「大夫,這究竟是何病?為何如此兇險?」
大夫撫了撫鬍子,道:「只是普通的傷寒,只不過延誤了最佳的治療時期,侵入了肺腑,而且……」那大夫猶豫了一會兒後,才道:「這病人似乎心思鬱結,他好似,有些任由病症發展的意思,已經完全不想恢復。也不知,他是否最近遇上了什麼難處?」
杜惟進來時,大夫正在跟韓青梧講著林遜之的病情,他便沒有打擾,但此時聽見大夫這樣說,忍不住開口道:「怎麼會?林先生是新科的二甲傳臚,聖上欽點他去翰林院,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那大夫一聽,躺在床上的這位還是位官老爺,立刻也不敢亂說話了,只道:「那小老兒便不知了,幾位,小老兒只是前邊村子裡的赤腳大夫,醫術並不太好。」
「那你可知,哪裡去找好大夫?」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要找大夫,只有去商南,那是離這驛站最近的一個鎮,鎮上有個百草堂,那裡的李大夫是這方圓百里最出名的大夫,若是他肯出手,這位老爺應該還有的救。」
「多謝您了。」韓青梧付了診費,便送那大夫出去,交待顧瑜在屋中陪著林夫人。
杜惟也帶著小青桐去找掌柜的,讓他將晚飯送上來。
人都出去了,屋中瞬間安靜下來。
一燈如豆。
影影綽綽的照著床上聲息幾乎全無的林遜之。
顧瑜慢慢走到床邊,在圓肚凳上坐下,看著他,輕聲道:「先生,我是顧瑜,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你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呢?竟讓你這樣一病不起。」
林遜之躺在那裡,自是沒有任何回應。
顧瑜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先生,你快點醒過來,你還沒有檢查,我的烏斯臧語說的如何。」
說著,她便說了好幾句烏斯臧話給林遜之聽,他依然沒有回應。
林夫人在一旁,聽著顧瑜說與自己兒子的話,心中酸楚不已。
這時,韓青梧與杜惟都回來了。
韓青梧一進屋子,便看見顧瑜坐在林遜之床邊的凳子上,林夫人坐在她旁邊,兩人都在抹著眼淚。
他便過去,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而後對林夫人道:「我剛剛去問了掌柜的,商南離這裡大約八十來里路程,它並不是去京都的必經之路,若是要帶著林先生去,且不說繞路太遠,便是先生現在這樣,怕也吃不住路上的顛簸,我與小惟商量了一下,明日一早,我們騎快馬去商南找李大夫,請他過來看病,你們便在這裡等著。」
林夫人並沒有多說什麼,她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行了禮,說了一句沉甸甸的謝謝。
用過晚飯後,林夫人給林遜之餵了一碗湯藥,他只喝進去了很少的部分,大半都灑了出來。如此毫無生氣的林遜之,看的眾人心中皆都不是滋味。
林夫人要給林遜之換衣裳,他們便藉機回屋了。
回屋後,小青桐還是想要和杜惟一個屋子,他便去了隔壁,屋中便只剩下韓青梧與顧瑜兩人。
今日在外奔波了一整日,韓青梧早已經乏了,他脫下大氅,正在將它掛到衣架上,顧瑜忽然從背後摟住了他的腰。
「怎麼了?」他隨手將大氅搭好,轉身抱住她。
「看見林先生那樣,我心裡好難受,他會好起來嗎?」
「會的,明日我便去請大夫,他會沒事的。別想太多了。」
韓青梧的話莫名的,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顧瑜覺得,只要他在,林遜之就一定會沒事的。
第二日一早,公雞才剛剛叫了第一遍,天都還沒亮,韓青梧便起身了,他去杜惟房中叫醒他,又把小青桐抱到顧瑜的身邊,便與杜惟一起,快馬踏上了去商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