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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景貴人為怕奚浩帝追究,欲殺人滅口,而李貴人亦便被費刑強灌下毒酒,旁人自然以為是誤食藥物,自作孽罷了。
是以除卻費忠仁父子,無人可知景貴人曾插手此事。
然,費忠仁先利用李貴人弱點,逐一擊破以換信任,後鋪路引景貴人上鉤出謀,三告密於南雲王以及時挽回,並令奚浩帝以為此事不過是李貴人行事悖謬,理應處死,以期可息承奚王之怒。
如此,費忠仁便一舉三得,手中亦多了景貴人的把柄。
——此事誠如星星之火般,成了加速奚朝滅亡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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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朝之都的九門,於每日卯時三刻至酉時三刻皆有人把守,然遇有皇室儀仗,禮樂齊奏,鐘鼓鳴鳴時,這便是二品以上官員,或王公貴胄入城才有的待遇。
鴻日元年五月,禁軍疏散人群,於內紅毯鋪墊,禁軍森嚴,但見華車駛入,輪輾滾滾,數位身著玄色戰甲鐵騎士高坐戰馬上,環環圍繞華車,隊列整肅。細細數去,不過五十,卻給人森羅密布之感,不由猜測車中何人——按規制,這便是王公一級入城了。
為首將士一身銀甲黑披,卻見他駐馬先與迎接官員見禮,後回身躬身半跪於華車前,朗聲道:「請西平王!」
眾人扒大了眼睛,緊緊盯著隱於簾後若有似無的身影,只見一瘦削白淨的手掀起簾幕,玉簪輕別髮髻,青絲如瀑散落,膚色細白隱隱透明,姿態慵懶隨性,瘦弱的身軀似要隨風而逝。
一切一切皆生於一男子身,一位妖嬈如女子般的男子。
「下官禮部侍郎見過王爺!」禮部侍郎連忙上前拜見。
「免禮,入京匆忙,煩勞大人奔走,一切皆從簡吧。」那聲細而柔,冷且低,眸光幽幽,素色錦袍卻別有一番皇家雍容氣度,翩翩不凡。
——西平王,於諸皇子中排行老三,於獻元十三年西行至封地,於鴻日元年回京朝拜新君。
第十七章
奚獻帝膝下子嗣不多,除了外嫁的公主、夭折皇子、皇女外,便只有一、二、三、五、七,五子,分別為奚浩帝、南雲王雲啟、西平王雲綬、北疆王雲騰,與南溪王雲周。
奚獻帝駕崩前數日曾賜予除奚浩帝、南雲王外其餘三人王爵,加賞封底,厚賜布帛珠寶,美人數名,是以希望三王可在封地安樂富足,無憂一世。
然而,奚獻帝縱使如是期望也不過是一廂情願,他既身死又豈能料到後事發展。
隨著西平王先一步抵達京師,大隊人馬留於城外,而北疆王、南溪王的隊伍也已然聚於離京十五里內,放眼望去,三王所帥兵馬不在少數,共計三十萬眾,但因所屬勢力不同,兩廂僵持,表象看似平和,實則暗涌不斷。
與此同時,皇城禁軍把守則更為森嚴,九門亦重兵重重,蓄勢待發。
而夏允亦得了承奚王命,早已調兵二十萬急速趕往京師,成包圍之勢。
京中人心惶惶,無不傳「天要變,國將內亂」。
一日內,諾大的京師重地,已兵臨城下,劍拔弩張。
而當此深夜,鳳兮獨自臥於錦塌上,輾轉反側,睜大了眼盯著層層紗帳,依稀望見秀麗圖樣,透著幽幽月光竟有絲詭異。
先前談辛之說要處理公事,便進了書房,可鳳兮明白此時此刻所謂公事,定與明日朝堂三王覲見有關,屆時將會風起雲湧,人心不一,且朝局制衡一旦失調,動盪的又豈止民心。
又翻轉片刻,鳳兮終於心煩難耐,遂起身披了外掛往屋外走去。
巧蘭見鳳兮出來,有絲詫異,連忙道:「王妃,夜涼如水,還是回屋歇息吧。」
鳳兮笑笑望著她的膝蓋片刻,眼神譏諷,聲兒低了幾度:「巧月呢。」
「這……方才還在。」巧蘭支支吾吾不敢回視,又聽鳳兮道:「跟我來。」
二人緩緩走向書房方向,還未走近,便聽那院中一陣吵鬧。
待走近一看只見一銀甲黑披的將領已抽出明晃晃的刀,在他對面巧月的一身尖叫之下,欲直劈而下。
巧月嚇得面色粉白,踉蹌數步跌倒在地,遂高聲叫道:「奴婢前來送食,你非王府中人,豈可在此任意妄為!」卻見那銀甲人不言不語,只冷冷瞪視,足足令巧月汗透了衣衫。
銀甲人一臉鄙夷,朗聲道:「奉王爺名,擅闖者殺無赦!」
鳳兮不由心中冷笑,遂緩緩踏入院內,巧蘭一驚連忙跟上。
「那麼就請將軍通報一聲,去問問王爺,若是本妃要見也要留下命麼?」銀甲人驚聞此言,豁然轉身直直往去。
散發,素顏,冷聲,倨傲姿態,她就是承奚王妃?
他還記得那日插身而過時,暗香猶在,終落入心底難以磨滅,一別竟已四載。記憶中,淡淡立於梧桐樹下的女子,恬淡清雅,如今卻已褪去青澀懵懂的外衣,卓然於世,更搖身成為京中百姓所津津樂道的承奚王殿上求娶的德兮夫人。
鳳兮不覺銀甲人神色恍惚,只冷冷回視,直至他彎曲挺直的腰,單膝跪地,銀甲透著月光映照晃著淡淡幽光。
「程遠參見王妃。」
鳳兮扯唇一笑,邊心中揣摩此人身份,邊瞥了眼被巧蘭扶起的巧月,又問道:「不知本妃手下的人如何得罪將軍,定要拔劍相向?」
銀甲人不語,鳳兮再道:「王府不是軍營,本妃也不用守你們的規矩,就算她做錯何事也應由本妃處置,何須外人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