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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德兮夫人將景叔接進王府頤養天年,又因一時分 身乏術只能托人帶了口信進宮,意在請景太妃安心養胎,切勿因旁事影響心境,且白事、紅事衝撞不詳,太妃祭拜可稍後再辦,請勿在宮中大興法事,以免遭人話柄。
一轉眼,德兮夫人就在這充滿憂傷的冬天迎來了早春二月——算算日子,滎皇后幽禁一月期滿,聽聞性子收斂不少,為人也似溫和許多。而蘭貴人、景太妃,懷胎足月,是帶把的還是賠錢貨也就看著一錘子買賣了。
第十章
當眼前朦朦朧朧的景象逐清晰時,蘭貴人翕動著唇,干啞著聲問道:「是皇子,還是公主。」公主兩個字似是吞進喉嚨里一般,低低沉沉的淹沒了尾聲。
一整日的折騰,幾乎奪去了蘭貴人的半條命,她只隱約記得屋裡人來人往,有宮女、產婆、太醫,每個人都驚慌失措,滿頭大汗;還有她極力的嘶吼聲,如今回想也是似遠似近的陌生的緊,也難怪現下說不出幾個字就已啞了。
下身的痛痛到麻痹,全身的粘膩也懶得理會,蘭貴人蹙眉眯著眼睛看著李嬤嬤將孩子抱到身邊,又聽到李嬤嬤顫著聲小心答道:「是位小公主,但若是您……咱們還是有法子的。」
蘭貴人先是像被人抽乾了氣一般癱軟不語,腦中轟轟回想著這句話,一時間沒了主意,漸漸的淚水濡濕了睫毛,順著臉頰的弧度畫出兩道軌跡,蘭貴人才閉了閉眼,終於像是拿定主意一般轉首看向李嬤嬤,輕輕點了頭:「去吧,快去快回。」
李嬤嬤聽到這話,懸在半空的心才落了地,整個人就好似接了上方寶劍一般立刻有了幹勁兒,當下就抱穩了孩子,塞了塊金黃色絹巾放進襁褓中,又向左右三位作為自己人調教多年的宮女們使了眼色——其中一位便跟著李嬤嬤一路走出殿外,剩下兩個留下照顧。
蘭貴人聽著宮女寬慰的話默默流淚,心裡擔憂著卻仍耐不住勞累,漸漸睡了過去。
李嬤嬤是宮裡的老嬤嬤,也是蘭貴人這幾個月相中的奴才,論說審時度勢,看主子臉色,那也是頗有一番本事的。經過三番四次的試探,蘭貴人才敢確定李嬤嬤暫無後台。李嬤嬤正急需一個主子,而蘭貴人恰缺了個幫手以備不時之需,兩人一拍即合,就此將後路一一鋪好。李嬤嬤提道所謂「換皇子」的來歷,還為蘭貴人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早就在宮外找了隱秘的老實人家,以準備隨時撒下彌天大謊。
蘭貴人一直打算著以奚浩帝的遺腹子神不知鬼不覺的繼承奚雲帝之位,如果不幸生了女兒也只能怨老天爺不長眼了。前幾個月,蘭貴人才逆了德兮夫人的話,秘密害得景太妃胎流致使她與德兮夫人之間互生嫌隙,幸好這事只有德兮夫人的人知道,暫時壓住了消息——蘭貴人總算計著景太妃,生怕先前與德兮夫人共商的換子撫養一事不太妥帖,偏要走這一招險棋,使得如今退無可退,即便真換了皇子回來,卻早已違背了為奚浩帝報仇的最初想法,還終其一生都不能再見親子,這個代價實在很大。
有時候,人說命運弄人,老天弄人,然這世上人愚人才最為悲哀,最防不勝防。
且說這李嬤嬤抱著嬰孩走在事先安排好的小路上,不多會兒就在拐角處張望了下,令隨行而來的宮女守在此處,自己竟扭身往跟前的太妃殿側門而去。
透著側門門縫,早等在此處接應的費刑先是上下打量了下李嬤嬤,唇邊勾出個詭異的笑容,隨即半敞了門領她進去,一路行至內殿。正見到本該「恰巧」與蘭貴人同日生產的景太妃,還有悠閒品茶,一臉譏誚的德兮夫人。
(先前說過景太妃被蘭貴人害的胎流,在鳳兮的安排下做了幾個月的假孕婦。)
李嬤嬤不敢吭聲,輕手將孩子放下,又接過費刑抱來的男嬰,低聲道了句「奴才告退」就要往外走,卻又被德兮夫人的一句「慢著」留下了腳步。李嬤嬤膽戰心驚的著轉身,雙膝抖得差點「撲通」跪下,尤其眼神瞥向費行的時候,冷汗已透濕了背後衣裳。
德兮夫人笑笑道:「別怕,費刑今兒個不殺人,再說了難道這屋裡有會吃人的怪物不成?」隨意一揚手,身旁的宮女立刻呈上一小箱子金銀財帛,金光閃閃的直晃眼,李嬤嬤看得呆了竟也不抖了。
德兮夫人慢悠悠的繼續道:「話呢,早先就說過了,就是芝麻大點兒的道理也要有人遵守才成,既然收了銀子就要守牢自己的嘴,這些呢都是好東西,可有時候也會要人命的!你這奴才要是因為貪杯、嘴欠捅了漏子,就要拿命填補,懂麼?」
李嬤嬤連連點頭,德兮夫人滿意一笑,又問:「回去了怎麼說啊 ?」
李嬤嬤眼珠子一轉,立刻諂著笑臉回道:「孩子托給可靠的人家了,奴才打賞了他們足夠的錢,保證小公主一生無憂。」
德兮夫人「嗯」了一聲,轉首看向景太妃又問了問她的意見,景太妃一臉擔憂,欲說不說,瞅著德兮夫人喃喃問著:「這事,妥麼?」
只見德兮夫人笑著牽起景太妃的手,一面拍一面口中安撫:「有妹妹在,姐姐自可安枕無憂。」隨即又瞅了李嬤嬤一眼示意退下。
李嬤嬤得了令,腳下不敢停步的急步出了門。
德兮夫人又一揮手,示意費刑等人也退下,就留她姐妹二人相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