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頁
是夜,承奚王府內,管家、巧月等人早早就被鳳兮揮退。趁著兩日後談辛之出兵之前,鳳兮將心中一番憂慮顧及緩緩道出,其中隱含兩種意思,一是虎嘯營揮軍南下,丞相一黨定會趁機竄起,極有可能煽動東、西宮立煜泯為儲君,包攬朝政;二是,西平王一事已足夠定下殺頭大罪,且奚雲帝身患重病只是說辭,實則軟禁於太妃殿,滎皇后性情因情誤國,左右搖擺已非一日,萬一奚雲帝動之以情,鳳兮唯恐在承奚王南下之際情勢有變。
談辛之深深望著鳳兮良久,好似看不夠似地,直到鳳兮臉兒微醺嬌嗔了一眼過去,罵道:「我在同你說正經事,你別胡思亂想有的沒的。」
「呵呵……」談辛之低沉沙啞的笑聲透著調戲,透著玩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細細瞅著鳳兮的神態:「我的兮兮長大了。」
鳳兮怔住一瞬,遂移開相視的眸子,似靦腆的抬手輕撫鬢角,掩飾自己的手足無措,不妨又聽他淡淡道:「怕麼?」
鳳兮一頓,堅定而執著的望來:「不,從今以後,在這世上我怕的東西將會越來越少,真正該怕的將是與你、我為敵的旁人,血雨腥風欲來勢,各人自掃門前雪。」
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當下局面,鳳兮雖心有顧慮,仍難耐骨子裡興奮鼓譟的激盪著,早已無畏無懼,只盼最後一站衝殺而來,適才了斷一切恩怨。
一時間,鳳兮望進談辛之幽深幽深的眸子裡,仿若顛覆在一望無際的浩瀚深海中,卻並不彷徨,憑著幾分了解,幾分默契,幾分篤定,她只覺甘心如薺,隱感到他將會在此時刻道出一番驚世駭俗的秘辛,
很快,談辛之的話就驗證了鳳兮讀到的暗示。
隨著他俯首傾壓過來,以面貼面,輕呼過耳際的呼吸炙熱躁動,那低的不能再低的聲也悄悄灌入耳廓。
只見鳳兮傾聽時,雙目豁然大張,口中輕呼而出,難以置信這多年風急雨驟的背後竟藏了皇家最醜陋的秘密。
奚昭帝在位時寵幸過一位名喚淼兒的叛臣之女,恩寵以極,不僅曾因此女與自己最喜愛的皇子怒目相向,更因送走淼兒後派人各地尋求與之容貌、神態相似者,這才有了稍後的秀卿。且說,那飽含一腔怒火與絕望的淼兒,自朝臣幾次三番上書請奚昭帝將其趕出宮後,奚昭帝終於礙於明君之名,為安撫朝堂異動,將淼兒逐出安置。淼兒出宮後沒多久就幾次三番的險遭不測,腹懷著胎兒在歷經這些變故後萌生了報仇的念頭。據奚昭帝安排的親信多方查探,淼兒慢慢濾清了來龍去脈,更確定欲謀害她之人正是當年誣陷她一家謀反罪名的奉素單。
奉素單因勾結朝廷重臣,彈劾淼兒一家謀反犯上罪名有功,先後三次被幾位大臣舉薦,官位節節上升,日後更是業績彪炳,深受奚昭帝重用,管路亨通。奉素單因淼兒一家性命換取了政途的平坦穩固,卻亦在淼兒心中埋下仇恨的種子。
在宮中為奴時,淼兒憑藉姿色,巧造機運結實了奚昭帝,一舉成功贏得奚昭帝憐愛,後多次借便利向奚昭帝身邊宮人查探,又與當時最為受寵的皇子勾結,終查出家族慘案全因奉素單有意陷害。
奉素單唯恐淼兒常居奚昭帝身邊是個禍患,更在奚昭帝有意冊封淼兒之際,與眾大臣連番上書,遂成功將淼兒驅逐宮外,後多次派殺手襲之,均落敗,沒多久淼兒也下落不明。有人傳,她是在逃逸時失足墜崖,有人傳,她早就逃往塞外,不幸死於途中,更有人傳,淼兒早斷了存活的心思,自縊而亡。
卻不想多年後,已營造出「奉半朝」之勢的奉素單卻遭逢一少年武將的威脅,此人正是談辛之。談辛之多次與之暗中抗衡,奉素單視其為燙手山芋,欲處之後快卻不得法,更不慎被其暗算,捏造出他與蠻奴勾結的證據。當時在位的奚昭帝之子奚獻帝甚為惱怒,早就有意對付權勢如天的奉素單,便當下坐實了這真假待定的罪名。
奉素單逃逸塞外,被藏身於此處的蠻奴探子接應回國,蠻奴王表示只要奉素單肯透露奚朝之秘,這丞相之位依舊非他莫屬。奉素單別無選擇,只得投靠於此。消息傳至京城內,談辛之領命聲討,東宮承大義滅親,從此奠定了此二人成為百官之首的基礎。
奉素單身首異處時,談辛之心中亦默默哀悼亡母淼兒,憑藉她臨終囑咐「你要記住,你註定是王者,日後的坎坷絕不能退縮」,從此起了斬殺昔日一切禍首的念頭,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他頭一次有了為自己謀權某位,奪回一切的野心。
先是向淼兒曾提過對她有情的奚獻帝展露身份,以此為要挾換得許多特權便利,後派人追查出當年同樣被逐出宮的秀卿下落,尋到費刑兄妹蹤跡,成為他們最值得信任的盟友之一。
談辛之閉眸低語,聲聲直落鳳兮心頭:「生來不詳,註定一聲顛覆於腥風血雨。生不能將身世公之於眾,死亦要帶著榮耀功勳受後人景仰,此生封爵封王都不過時我為母復仇,為己謀利的掩蓋……榮華背後,我卻身負世間最醜陋不堪的過往。這樣的我……你怕麼?」他雖是淡淡陳述著一切,卻難掩聲音中殷殷期盼與顫抖,仿佛正乞求著她的諒解與寬慰。
只聽鳳兮似有哽咽的回道:「註定了,當真是命中注定了……我是最了解你的女人,也是這世上唯一懂你的。」